同人第十三
——胜利会师，破涕为笑

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	同人卦：在野外集合，通于神明，利于渡大河，利于君子卜。
初九，同人于门，无咎。	阳爻一，在城门集合，没有祸殃。
六二，同人于宗，吝。	阴爻二，在宗庙集合，难免遗憾。
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	阳爻三，敌人伏兵草莽，〔隐藏意图〕；登上高山，〔窥我虚实〕，三年不敢兴师。
九四，乘其墉，弗克攻，吉。	阳爻四，〔敌人终于来犯〕，虽然登上我们的城头，却未能攻克，真是万幸。
九五，同人，先号咷而後笑，大师克相遇。	阳爻五，集合军队，为什么先失声痛哭，后破涕为笑，原来是大军终于会师了。
上九，同人于郊，无悔。	阳爻六，〔凯旋归来〕，在城郊集合，无怨无悔。

【大义】

此卦下离上乾，⁽¹⁾讲集合军队。集合军队，这里叫“同人”。“同人”，前后五见，层次不同。作者说，御敌于野，最好；退守城门，也还行；退守宗庙，就不太妙。敌人准备多年，终于来犯，虽然登上城头，还是被击退，最后转败为胜，会师于郊外。此卦，旧注都以为是讲我攻敌城，我想，这是理解反了。

【校读】

同人于野　卦名连下读，指在野外集合。“同人”，相当《孙子兵法·军争》的“合军聚众”（又见该书的《九变》篇）。西周金文有这种用法的“同”字，如不其簋“戎大同，从追女（汝）”（戎人大集其众，跟在你的后面，穷追不舍），引簋“同，追俘兵”（在地集结，追击敌人，缴获武器）。⁽²⁾中国古代，首都叫国，其他城市叫都、县。国分内外，城内和城郊叫国，城外叫野。作战，都是先野战，后攻城。野战不利，才退守城内。此卦，一上来先讲野，是因为野在最外一圈，陈师于野，就是“御敌于国门之外”。“御敌于国门之外”最好，所以下文有“亨”、“利”二字。《尔雅·释地》：“邑外谓之郊，郊外谓之牧，牧外谓之野，野外谓之林，林外谓之坰。”这是细分。粗分，则城以外叫郊，郊以外叫野。

同人于门　疑指在城门集合。宫有宫门，城有城门。这里的“门”可能指城门。在城门集合就是退而守城。守城虽非上策，但还不是穷途末路，所以下文是“无咎”。

同人于宗　在宗庙集合。宗庙是首都的中心，如果守不住，就无路可退。退守宗庙是不得已，所以下文是“吝”。

伏戎于莽　“戎”指军队、武器或战车。《夬》卦卦辞和九二也提到“戎”。

三岁不兴　《易经》五见“三岁”，两见“三年”。“三岁”，除此卦，还有《习坎》上六、《困》卦初六、《渐》卦九五、《丰》卦上六。“三年”，见《既济》九三、《未济》九四。

墉　音yōng，城墙。

号咷　音háo táo，失声痛哭。

同人于郊　《左传》隐公五年：“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古代班师振旅，凯旋而归，要在城郊集合军队，清点人数。整顿完毕，才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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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记蔡墨之占，遇《乾》之《同人》，涉及此卦六二。

(2) 不其簋的铭文，见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殷周金文集成》（修订增补本），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四册，2710-2715页：04328、04329；引簋的铭文，见李零《读陈庄遗址出土的青铜器铭文》，收入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海岱考古》第四辑，北京：科学出版社，2011年，370-3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