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今本第六十一章）

大邦者，下流也，天下之牝。天下之交也，牝恒以静胜牡。为其静也，故宜为下。大邦以下小邦，则取小邦；小邦以下大邦，则取于大邦。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故大邦者，不过欲兼畜人、小邦者，不过欲入事人。夫皆得其欲，大者宜为下。

【大义】

大国，一般很牛，但《老子》却说，大国应甘居下游，当“天下之牝”。

它以男女交合为喻，讲大国和小国的关系。女性总是以静制动，比男性厉害。女人一动不动，等着男人上身，所以总是躺在下边。躺在下边的可以“吞并”上边。大国和小国的关系，也是这样。大国纡尊降贵，可以吞并小国；小国居高临下，反被大国吞并。一方是以下取人，一方是以下被人取。大国想的是吞并小国，小国想的是臣服大国。双万各得其所，大国应该居下。（大国才该居下游）

【讨论】

此章是用交媾比喻大国和小国的关系。

“大邦者，下流也，天下之牝。天下之交也，牝恒以静胜牡”，“大邦”、“小邦”，甲本如此，乙本、今本避汉高祖讳作“大国”、“小国”。“下流”，水之下游，流同游。“牝”，是以女性生殖器代指女性。动物辨雌雄，主要就是看生殖器。“交”，这里指交媾。《老子》原文是以男女交媾为喻，意思很明显，但后人不敢朝这儿想，干脆把原文改了，成了“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天下之牝”与“天下之交”换位，怎么读得通？帛书本让我们看到了古本真相，我们才知道，话不是这么讲，“天下之交”是讲性交。(1)

“牝恒以静胜牡”，“牡”指男性。中国古代房中书，一向认为女的比男的厉害，善于以静制动，柔弱胜刚强，男的一定要学会如何控制自己，千万别让女的把自己伤了。如“阳生立于寅，纯木之精。阴生立于申，纯金之精。夫以木投金，无往不伤。故阴能溲阳也。阴人著脂粉者，法金之白也。是以真人道士莫不留心驻意，精其微妙，审其盛衰。我行育龙，彼行白虎；彼前朱雀，我后玄武，不死之道也。又阴人之情也有急于阳，然能外自强抑不肯请阳者，明金不为木屈也。阳性气刚躁，志节疏略，至于游晏，则声气和柔，言辞卑下，明木之畏金也”（《天门子经》佚文）；“弱能制强，阴能弊阳，常若临深履危，御奔乘驾，长生之道也”（《绝洞子》佚文）；(2)“御女当如朽索御奔马，如临深坑下有刃，恐喧其中”（《洞玄子》佚文）。“恒”，今本作“常”。

“为其静也，故宜为下”，交媾有各种姿势，性学家叫体位。动物只会后入位。人不一样，主要有三种体位：男上位、女上位、后入位，明清小说，叫“顺水推舟”、“倒浇蜡烛”和“隔山取火”。这里是以男上位、女下位为说，强调大国要取女下位，让小国在上，扮演男上位。《老子》强调“为雌”、“守雌”（第10、28章），这就是“为雌”、“守雌”。

“大邦以下小邦，则取小邦；小邦以下大邦，则取于大邦”，“取”，据严本注文，是“吞”的意思。大国居小国之下，可吞并小国；小国居大国之下，反被大国吞并，就像女下位，以下吞上。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而、以互通，古书常见，但这里有别，“下以取”是主动吞并，“下而取”是被人吞并。

“故大邦者，不过欲兼畜人，小邦者，不过欲入事人”，大国居下，不过是为了吞并和控制小国；小国居下，不过是为了臣服于大国。“兼”，乙本作“并”，意思一样。

“夫皆得其欲，大者宜为下”，意思是，大国和小国，各得其所，但大国最好还是居于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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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郑良树说：“此节上下又既以牝母为主题，窃疑‘交’当解作阴阳交媾、男女交合，万合本义。此谓天下阴阳之大交媾也，牝母屡以静制胜雄牡，盖牝母能静也；故大国当取法干此，以静以谦为宜也。”参看他的《老子新校》，267-268页。

(2) 东汉龙虎镜，以龙虎交媾为主题，青龙有拟人的男性生殖器，龙虎之下有象征长寿的丈人或神龟，就是反映这种思想。《黄书》佚文（东晋道安《二教论》、唐法琳《辨正论》引）有“开命门、抱真人，婴儿回，龙虎戏”的说法，正可印证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