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今本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知（智）也，自知者明也；胜人者有力也，自胜者强也；知足者富也，强行者有志也；不失其所者久也，死而不忘者寿也。

【大义】

人有两种聪明，两种强大，两种富足，两种长寿。知人不如自知，自知才是聪明。胜人不如自胜（自己战胜自己），自胜才是强大。强行不如知足，知足才是富足。苟且偷生不如死后留名，死后留名才是长寿。（死而不忘者寿）

【讨论】

这八句话是两两相对，我用分号为隔。

“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不光打仗，要知己知彼；待人处世，也要知己知彼。敌人难知，朋友也难知，自己的老婆、孩子，你都不一定了解。这是知人。而最难了解，也许正是你自己。自己知道自己，俗话叫“自知之明”。“自知者明也”，《韩非子·解老》作“自见之谓明”。人除了照镜子，自己看不见自己。

“胜人者有力也，自胜者强也”，打体育比赛的都有这种体会，你要战胜对手，首先要战胜自己。自己战胜自己，属于“自强不息”，这样的人，才是强人。

“知足者富也，强行者有志也”，知足长乐，是真正的富足。强行者是不知足，志在必得，这叫有志，但对生活的满意程度并不一定很高。

“不失其所者久也，死而不忘者寿也”，“不失其所”，是维持原状，虚耗时间，这样的人，只能叫长久，不能叫长寿。比如石头，用地质年代计算，是以万年为单位；动植物，千年王八万年龟，各种古树，人都比不了。“死而不忘”，今本作“死而不亡”，“亡”和“忘”可以通假，但意思不一样。《列子·仲尼》引《老子》曰“死而不亡者寿”，或即所本。“死而不亡”分两种，一种是活死人，脑死亡，医学上叫植物人（vegetative being）；还有一种是活见鬼，死后活在另一个世界，或死而复活，从坟墓里爬出来，又到人间活动，比如放马滩秦简就有这种故事。“死而不忘”，是活在后人的心里，由于纪念，永垂不朽。《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讲，晋国的范宣子和鲁国的叔孙豹，两人曾讨论什么叫“死而不朽”。范宣子说世禄就是“死而不朽”，叔孙豹说不对，“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这三条，“虽久不废”，才叫“死而不朽”。一个人，做好人，大家忘不了，这叫立德；做好事，大家忘不了，这叫立功；知识分子，死后有著作传世，如司马迁忍辱负重作《史记》，这叫立言。三不朽，才是《老子》说的“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