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今本第三十二章）

道恒无名，朴虽小，而天下弗敢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输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焉。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也，犹小谷之与江海也。

【大义】

道本无名，有如未经加工的木材。这种东西，看上去很小，却是天下万物的本源。侯王若能守道，为天下万物命名，万物将为它所用，有如天地交媾，云行雨施，普降甘露。但名发明之后，还要使用得当，适可而止，懂得适可而止，才能长盛不衰。道和天下万物，就像小谷和江海，小谷里的水只是细流，却能汇成江海之大。（道是万物之源）

【讨论】

此章有简本，大体相同。

“道恒无名”，道本来没有名，称之为道，是勉强加上去的。这话也见于第37章。参看第25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可以为天地母。吾未知其名，字之曰道，吾强为之名曰大。”

“朴虽小”，朴是道，指原始状态下的东西，未经分化的东西。不管多小，它都是万物的本源，天下万物都要奉之为君。

“宾”，臣服。

“天地相合，以输甘露”，古人认为，天气下降，地气上升，二气相合，才有雨露降下来。这里指天地生万物。郭店楚简《太一生水》讲宇宙创生，其过程是，太一生水，水和太一生天，天和太一生地，天地生阴阳，阴阳生四时。这里不太一样，它是先有天地，再有雨水，再有万物。“输”，原作“俞”，整理者读输或揄，简本作“逾”，今本作“降”，互相比较，读输是对的。输可训堕，与降同义。

“民莫之令而自均焉”，雨是普降而均。云行雨施，普降甘露，在古代有性含义，特别是一夫多妻制下的性含义。这里是用来比喻万物的生化。“帝德乾坤大，皇恩雨露深”，是清朝的话。这种阳光雨露的比喻，很有中国特色。

“始制有名”，制有裁分之义，《说文·刀部》训裁，这里指万物化生后，各有其名。

“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万物有名，既知其作，当知其止，见好就收。

“知止所以不殆”，知止，才会其用无穷。

“譬道之在天下也，犹小谷之与江海也”，这两句，是以小谷比朴，以江海比天下，谷虽小，而水从中出，流为江海，就像朴散而为天下万物。有人读反了，如任继愈，他的翻译是“‘道’在天下的地位，正像小河流归附江海那样”。(1)其实，这里的小谷是源头，不是水之所归，而是水之所出。比如黄河、长江，源头都在青海，你从源头看，难以想象，涓涓细流，怎么会有江海之大。“小谷”，想本作“川谷”，是形近而误。“与”，各本都作“与”，王本误为“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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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任继愈《老子绎读》，7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