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今本第十五章）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达，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曰：豫兮其若冬涉水，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沌兮其若朴，混兮其若浊，旷兮其若谷。浊而静之，徐清；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不欲盈，夫唯不欲盈，是以能敝而不成。

【大义】

这一章是讲“为道”、“保道”，即追求道、保守道。《老子》说，古代善于为道的人，真是妙不可言，深不可测。不可言，不可测，怎么办？只好勉强打点比方。它一连打了七个比方。前三句是说，他们对待各种事，都是小心翼翼。后四句是说，他们的精神状态，是慢慢悠悠、混混沌沌、空空荡荡。

作者说，事物的由浊到清，由静到动，都得慢慢来。道忌发展，一发展，道就散，所以它最反对“盈”，反对“成”，绝不追求完满，东西坏了就让它坏了。（破罐破摔）

【讨论】

此章有简本。

“古之善为道者”，傅本同此，简本、河本、想本、王本作“古之善为士者”。

“微妙玄达”，“玄”有深义；“达”有通义，今本作“通”。下文“深不可识”正有“深”字。

“深不可识”，各本如此，只有《老子》这么讲，古书最常见的说法是“深不可测”。测是初母职部字，识是章母职部字，这两个字，也可能是通假字。

“强为之容”，强为之形容。

“豫兮其若冬涉水”，犹犹豫豫，好像冬天涉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水”，今本多作“川”，《文子·上仁》“豫兮其若冬涉川”，或即所本。

“犹兮若畏四邻”，犹犹豫豫，好像害怕邻国入侵。

“俨兮其若客”，恭恭敬敬，好像到人家作客。“客”，王本误为“容”。

“涣兮其若凌释”，涣涣散散，好像冰河融化。“凌释”，想本作“冰将汋”。

“沌兮其若朴”，混混沌沌，好像没有修治的木材。

“混兮其若浊”，混混沌沌，好像一潭污水。

“旷兮其若谷”，空空荡荡，好像幽静的山谷。

“浊而静之，徐清”，浊水，让它静下来，变清，要慢慢来。

“安以动之，徐生”，安静的东西，让它动起来，也要慢慢来。

“敝而不成”，傅本同此。“敝”是损坏，“成”是完美，正好相反。“敝”作动词，也有成全之义。比如孔子所谓“成人”（《论语·宪问》14.12），就是指完美的人，“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颜渊》12.16），就是成全别人的长处，不成全别人的短处。这句话的意思是，东西坏了就让它坏了，不必求其完整或完美。此句，河本、王本作“蔽不新成”，想本作“能敝复成”，意思是坏了就不要更新，意思有变化。《淮南子·道应》“故能敝而不新成”，《文子·九守》“是以敝不新成”，或即所本。《后汉书·孟敏传》有“不视堕甑”的典故，说罐子打了就打了，看都不看一眼，俗话说，“破罐子破摔”，随它去吧，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