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七 孔子品人录(上):古昔圣贤及其他

七 孔子品人录(上):古昔圣贤及其他

俗话说,“谁人背后无人说,那个人前不说人”(《增广贤文》)(1)议论人和被人议论,很正常,比如孔子就爱议论人。战国时期,处士横议,横议的结果,是流行诸子百家语,谈古论今,论政论人,什么都批评。语类的作品,品评人物,很常见。《论语》的语,《世说新语》的语,都是如此。

有人以为,口不臧否人物,那是修养到家,非道德高尚不能为,这是误解。“口不臧否人物”,是阮籍的话。阮籍是魏晋名士,竹林七贤之一。他说,他是裤裆中的虱子,“逃乎深缝,匿乎坏絮,自以为吉宅”。他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口不臧否人物”,根本不是道德修养太高,而是叫乱世给吓的。古人说,阮籍“本有济世志”,“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他成天喝酒装糊涂,目的是为了保全性命(《晋书》本传)

《论语》中的人物,除去孔子,除去孔子的儿子和他的学生,有125人。我把这些孔门外的人物讲一下。

这里先讲孔子以前的人物,他们一共有42人,约占1/3。

唐虞时期的人物

古人所谓唐虞,不是两个朝代。唐虞禅让,只是两个个人之间的关系,时间很短。传说唐在今山西临汾市,虞在今山西永济市,都是小地方。唐尧和虞舜,后世以为富有天下的一统君王,其实只是两个小部落的首长。孔子时代,传贤不传子,是上古美谈,先秦诸子都喜欢讲,不止孔子。“仲尼祖述尧舜”(《礼记·中庸》),是拿这两个人当人品的顶点,只要提到他们的名字,总是使用“巍巍乎”这样的字眼(《泰伯》8.18—8.19),认为高不可攀。尧的美德是按天道行事(《泰伯》8.19),舜的美德是无为而治(《卫灵分》15.5)。这些印象不是凭空杜撰,而是来自《尚书》的《尧典》和《舜典》。

《论语》提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泰伯》8.20)。这五个大臣是谁?估计即《舜典》提到的禹(司工)、弃(后稷)、契(司徒)、皋陶(李)和伯益(虞),但书中只提到皋陶和后稷(《颜渊》12.22、《宪问》14.5)

夏商周三代的人物

孔子对三代,评价不如唐虞。三代,除禹是得自禅让,其他都是用暴力革命取天下,易姓而王,传子不传贤。

(1)夏代

夏的开国之君禹,也是孔子推崇的人物。他是传说上古禅让的最后一人,常与尧、舜并举,和后来的三代之君不一样。孔子对他也极尽赞美。孔子夸他,有两条:一是夸他无为而治,和舜一样(《泰伯》8.18);二是夸他治水有功,勤劳节俭(《泰伯》8.21)。这些印象也来自《尚书》,即其中的《禹贡》篇。

夏代的暴君是桀,《论语》未见。它只提到羿、奡。羿是有穷之君,奡是过国之君。这两人都很厉害,但“强梁者不得其死”(《老子》第四十二章)。有一次,南宫适问孔子,“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这个评价怎么样?孔子不回答,等他走了才夸,“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宪问》14.5)。孔子为什么不答?我猜,“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孔子赞同,禹、稷躬稼,谦抑自得,孔子也欣赏,但孔子不喜欢种庄稼,他对“禹、稷躬稼而有天下”,还是有所保留。

(2)商代

商的开国之君汤(《颜渊》12.22),自称是“履”(《尧曰》20.1)。履是汤的私名。伊尹是辅佐他取天下的名臣。汤从天下之众中把他发现,选拔出来,放在一般人之上,在《论语》中是作为选贤举能的榜样。

商的最后一代国君纣,此人有恶名,怎么骂,似乎都不过分,就像污水坑,谁都可以泼脏水。但子贡说,“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子张》19.20),就是坏人,也得公正客观有尺度,反对墙倒众人推,坏人随便骂。他的话,似乎和孔子死后的某些谣言有关。

纣是暴君,但他的三个大臣:微子、箕子、比干,在古人心目中,却是有名的好人。微子,是纣的庶兄;箕子、比干,是纣的叔父,他们都反对纣的暴政,但方式不一样,微子选择逃跑,箕子选择佯狂,比干宁肯强谏而死。孔子说“殷有三仁”(《微子》18.1),对他们非常欣赏。他们是孔子所谓的逸民,古代的不合作者。《论语》讲这类人,主要都在《微子》篇。

另外,孔子自比于古代的老彭,说自己“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述而》7.1)。老彭是什么人?就是古书中的彭祖(祝融八姓中的彭姓之祖)。战国以来,古书盛称,他是有名的老寿星和养生家,据考,也是商代初年的人物。

(3)先周

孔子崇拜周。武王克商以前,与商并存,还有一段历史,一般叫先周。传说周太王的长子泰伯(也作太伯),次子仲雍,知道爸爸喜欢小弟弟季历,故意断发文身,跑到吴国,把王位让给小弟弟季历,季历的儿子就是后来的周文王。泰伯是吴国的始祖,他是周文王的大伯。司马迁讲列国史,是从西周讲起,吴泰伯辈分最大。《史记》的三十世家,第一篇就是写他。

古代禅让,传贤不传子,体现的是原始民主制。这种精神,三代已经灭绝,只在边远的小国可能还有残余。泰伯让弟,是兄弟相让,并非贤与贤让,但不管怎么让,总比当时的各国,兄弟争政,自相残杀好多了。孔子喜欢讲让,对泰伯让弟极尽赞美。他说,“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泰伯》8.1)

周文王,也属于先周时期的人物。他被称为“文王”,是以仁爱著称,和后来的“武王”相反,他的谧号是“文”。武王凭暴力革命取天下,讲的是硬道理,他讲的是软道理。他是以善养老,倡谦让,为虞芮两国调解边界纠纷而著称(《史记·周本纪》)。他以“文”为谧号,体现的是仁恩慈爱。孔子“宪章文武”(《礼记·中庸》),好像“文武之道”,都是他要传的道,但暴力革命,他没有兴趣,他要传的,主要还是文王的道。他甚至以为,这是天降大任,义不容辞,自己的使命就是传这种道。如孔子围于匡,大难临头,他不怕自己死,怕的是文王的道从此断绝(《子罕》9.5)

传说文王受命有周,身边有八个贤臣,即“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微子》18.11)。这八个人,大概分属于两个家族。他们可能是投靠文王的殷臣,也属于孔子所谓的逸民。

(4)西周

孔子的叙事模式,商周君臣是模仿唐虞君臣——明君必有贤臣。商代的贤臣,是辅佐商汤取天下的伊尹。周武王取天下,也有一批贤臣。孔子提到武王身边有“乱臣十人”(《泰伯》8.20)。这十人,书中未列人名,马融注说,他们是文母(即文王妻太姒)、周公、召公、太公、毕公、荣公、大颠、闳夭、散宜生、南宫适。文母是女人,其他是男人。

西周名臣,名气最大,是太公和周公。太公是辅佐周武王马上取天下的名臣,周公是辅佐周成王马下治天下的名臣。《论语》没提到太公,只提到周公。

孔子爱周公,做梦都是做周公之梦。这不仅因为他是治国的能臣,而且因为他是鲁国的始祖。鲁国的第一代国君,鲁公伯禽,就是周公旦的后代。

《论语》三次提到周公旦。《述而》7.5是讲孔子晚年的心境。他说,“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这可能是他临死前的话。《泰伯》8.11提到“周公之才之美”。《微子》18.10提到周公旦封伯禽于鲁的命辞,“君子不施(弛)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他书未见,很珍贵。

西周人物,除去明君贤臣,还有几个古逸民。一是饿死首阳山的孤竹君二子:伯夷、叔齐(《公冶长》5.23、《述而》7.15、《季氏》16.12、《微子》18.8),二是吴仲雍之后,虞国的始封之君虞仲(《微子》18.8)。虞仲是武王从民间访求而得,属于“举逸民”(《尧曰》20.1)的“逸民”。(2)

伯夷、叔齐是两个非暴力主义者,他们既反对殷纣的暴政,也反对武王的革命。这两位怪人,脾气太好,对别人的伤害,从不记仇,对自己的遭遇,毫无怨言,但性格特别倔,属于“不降其志,不辱其身”的一类,宁肯饿死,也不放弃自己的信念(《公冶长》5.23)。孔子认为,他们是“求仁得仁”,已经达到古代仁人的标准,四次提到,都是夸赞。他们是古代的道德楷模,《史记》的七十列传,就是以《伯夷叔齐列传》为第一篇。

东周各国的人物

主要是春秋早期和中期的人物,国别包括齐、晋、鲁、卫和楚。他最关注的国家,其实是齐、鲁和卫。

(1)齐国

孔子生活在春秋晚期。在他之前,春秋早期和中期,最显赫的政治人物是齐桓公和晋文公。他们是春秋五霸的代表人物。

齐桓公是春秋早期的大名人。孔子对他评价极高,比晋文公高。主要原因是他还讲点王道,不全是霸道。讲霸道,也还是在王道的前提下。他尊王攘夷,以王命号令天下,团结中原诸夏,抵御戎狄入侵,干事讲合法性,堂堂正正,不搞歪的邪的(《宪问》14.15)

孔子看重齐桓公,但对齐桓公本人,还不如管仲说得多。管仲是帮助齐桓公取威定霸的能臣。孔子对管仲很佩服,但并不是全面肯定,像伊尹、周公那么高。他对管仲的看法很复杂,一方面很坏,一方面很好。

他不喜欢管仲,主要是因为他权力大,器量小,作风骄奢,不知礼(《八佾》3.22);喜欢管仲,则是因为他辅佐桓公,尊王攘夷,有大功,挽救了中原诸夏,挽救了周。孔子对春秋人物,评价很苛,他很少以仁许人,但对管仲,评价极高,认为他也算得上是一位仁人。

管仲本来是齐桓公的敌人。他和召忽辅佐流亡在鲁的齐公子纠,与流亡在营的齐公子小白争政。小白一方,是鲍叔牙佐之。管仲射中小白的带钩,令小白恨,必欲得而杀之。小白立为桓公,杀公子纠,召忽自杀,管仲不能尽节,受鲍叔牙推荐,反而受到桓公重用,委以国政。孔子说他是仁人,他的学生想不通。

有一次,子路问孔子,“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从为臣之道讲,这不能算仁吧?但孔子说,“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宪问》14.16)还是肯定他是仁人。

还有一次,子贡也用同样的问题问孔子,“管仲非仁者与(欤)?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孔子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宪问》14.17)。孔子认为,如果没有管仲帮助齐桓公赶走夷狄,我们就会披头散发,穿衣襟向左的胡服,他要挽救的东周早就完蛋了。管仲,肩上有大任,怎么能像普通老百姓,为了守点小信,随随便便就自杀。

孔子维护管仲,认为他大节好,小节可以忽略不计。

另外,《论语》还提到一位伯氏,是评管仲时顺便说起。此人于史无考,唯见此书。有一次,某人和孔子谈话,议论起春秋时期的执政大臣,一是郑国的子产,二是楚国的令尹子西,三是齐国的管仲。孔子对这三个人的评价是,子产政宽,泽及于民,是个“惠人”,比较好;令尹子西,两度让政,徒有虚名,不听叶公之劝,引发白公之乱,死于难,“彼哉彼哉”,不值得提;管仲手段最猛,反而体现的是仁。他对管仲的评价是,“人(仁)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宪问》14.9)。管仲剥夺了伯氏的食邑,把伯氏降为平民,过贫困生活,但伯氏到死都没有怨言,对他的惩罚心悦诚服,可见管仲很有权威性。孔子认为,乱世用重典,一个政治家,不知宽猛相济,是谈不上“仁”的。他对管仲的权威主义非常欣赏。

(2)晋国

晋国的大名人是晋文公。孔子拿他和齐桓公对比,评价是,“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宪问》14.15),对晋文公的评价非常负面。

齐桓公和晋文公都是霸,他们都讲霸道。但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是以王命行事,霸道出于王道,这是“正而不谲”。晋文公不一样,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太讲规矩,践土之盟,竟然对周天子发号施令,召周天子到河阳赴会,被孔子批评。孔子说,“以臣召君,不可以训”(《左传》襄分二十八年)

“正”是合法性,堂堂正正。“谲”是出邪招,玩诡诈,不合于正。

(3)鲁国

鲁国是孔子的母国。他生于鲁襄公二十二年,鲁昭公继位,只有10岁。他对鲁襄公没有多少印象。《论语》没提到鲁襄公。早一点的鲁臣,他只提到三个人,臧文仲、柳下惠(展禽)和季文子(季孙意如)。

臧文仲,历事庄、闵、僖、文四公,比孔子早很多。臧氏出自鲁孝公,是鲁国的老牌贵族。鲁孝公是西周末年的鲁君,臧氏比三桓早得多。司马迁说,孔子数称臧文仲(《史记·孔子世家》),其实《论语》只提到两次,全是负面评价。一次是批评他给占卜用的大蔡之龟盖房子,雕梁画栋,奢侈到愚蠢的地步(《公冶长》5.18);一次骂他是“窃位者”,明知柳下惠贤,却不肯让位给他(《卫灵分》15.14)

柳下惠,与臧文仲大略同时,与臧文仲形成鲜明对比。司马迁说,孔子数称柳下惠(《史记·孔子世家》),其实《论语》只提到三次。一次是和臧文仲对比,即上面那段话。一次是讲他任士师,三次遭到贬黜,别人劝他离开鲁国,他不走。他说,我要凭良心办事,“直道而事人”,到哪儿不是这个下场;我要昧着良心办事,“枉道而事人”,又何必离开“父母之邦”(《微子》18.2)。还有一次,是把柳下惠列入古逸民(《微子》18.8)(3)

孟子讲柳下惠,次数很多。他说,柳下惠和伯夷都是道德高尚的人,但处世之道正好相反。伯夷嫉恶如仇,“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决不肯将就妥协,比较倔。他呢,非常随和,只要自己行得端,立得正,对外界无所求,不嫌君主坏,不怕官位小,不管周围的人对自己怎么样,你是你,我是我,分得一清二楚(《孟子》的《分孙丑上》、《万章下》、《告子下》、《尽心上》)。照他描写,柳下惠是个出污泥而不染的人。

孔子说,伯夷是“古之贤人也”,“求仁而得仁”(《述而》7.15),是个仁人;柳下惠是古“逸民”中能够“降志辱身”的一类(《微子》18.8)。他们都不是圣人。但孟子却说,他们是“圣人,百世之师也”(《孟子·尽心下》)

孟子所谓的圣人和孔子所谓的圣人有根本不同。他的圣人,概念比较滥,只要学着圣人的样子做,谁都可以当圣人。他说,“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孟子·万章下》),这些都是他乱讲的圣人。按孔子的标准要求,全都不对头。“圣之和者也”是什么样的人?看上文可知,就是性格随和的圣人。柳下惠是这种圣人。他的特点,是忍辱负重,不怕受委屈。

季文子是鲁桓公之子季友的孙子,年龄比前两位小一点,历事文、宣、成、襄四公。桓公之后有孟孙、叔孙和季孙三支,号称三桓,是鲁国的新贵族,也叫孟氏、叔氏和季氏。季文子是季氏的第一代,政声比较好,他死时,“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无藏金玉,无重器备。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于公室也。相三君矣,而无私积,可不谓忠乎”(《左传》襄分七年)。这个人,办事比较谨慎,“三思而后行”,孔子说,其实想两遍也就够了(《公冶长》5.20)

(4)卫国

只提到一个人,即宁武子。宁武子,名俞,是卫国的正卿,春秋中期人。这个人很会保护自己。孔子对他的评价是,“邦有道,则知(智);邦无道,则愚。其知(智)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公冶长》5.21)。乱世装糊涂,他的本事最大。

(5)楚国

令尹子文,是楚成王的令尹,出于斗氏,名谷於菟,字子文,春秋中期人。当时,楚有三大贵族,斗氏是其中之一。

子文是个忠于职守的人。有一次,子张问孔子,他三次当令尹,脸上看不出高兴;三次被免职,脸上看不出不高兴,“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他这个人怎么样?孔子对他的评价是“忠”,但还够不上“仁”(《公冶长》5.19)

上面这些人,主要是好人。好人中的极品是圣人,其次是仁人。好人多生活于古代,对孔子来说,他们都是死人。孔子说的圣人和仁人,都是生活于古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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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话因刘少奇的书而非常有名。他说,“中国有两句谚语:‘谁人背后无人说,那个人前不说人?’‘任从风浪起,稳坐钓鱼船。’世界上完全不被别人误会的人是没有的,而误会迟早都是可以弄清楚的”(刘少奇《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年,84—85页)。

(2) 《微子》18.8是把虞仲、夷逸列为“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一类。夷逸,年代国别不详。后面还有朱张,不知属于哪一类,年代国别也不详。

(3) 《微子》18.8是把柳下惠和少连列为“降志辱身”一类。少连,年代国别不详。

(4) 《论语》中,还有一个叫周任的人(《季氏》16.1),见于《左传》隐公六年,年代国别不详,可能比较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