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六 孔门十三贤

六 孔门十三贤

孔子,学生太多。但三千弟子,除七十子,全不可考。七十子,也只有一小半可考。司马迁讲的学生,77人,其中只有35人,有年龄,有姓名,有跟孔子学习的经历(《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其他42人,司马迁已说不清,光剩名字。《论语》提到的人更少,只有29人,都在司马迁讲的35人之内,即上一章所讲。照理说,我们只要把这29人记住,读《论语》就容易了。

其实,在我看来,《论语》的29人,还有点多,仍可浓缩,聚焦于13人。这13人,才是《论语》中最重要的人物(除了孔子)。现在,我们就来讨论这13人。

“四科十哲”

《论语》有段话,非常有名:

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先进》11.3)(1)

这里,“德行”、“言语”、“政事”、“文学”,习惯上叫“四科”。它们是孔门教学的四个科目。这里只讲十个人,其他学生也可按此分类。

这种分类法,对后世也有影响。如王莽时代,就是凭这四科来选拔人材(《后汉书·景丹传》)。魏晋时期,流行品评人物,《世说新语》的前四篇,以四科为题,四科也是品评人物的分类法。

颜渊等人,上面讲的这十个人,习惯上是叫“十哲”。一般认为,他们是孔子最得意的学生。唐开元八年,定祭孔之礼,就是以十哲配享(《旧唐书·礼仪志四》)。他们最重要。

德行科的四大弟子

“德行”是个人修养,孔子最重这一科。它的主要标志是安贫乐道。人,看上去,呆头呆脑,笨嘴拙舌,但埋头苦干,勤学好问,而且多半是大孝子。

颜渊(颜回)、闵子骞(闵损)、冉伯牛(冉耕)、仲弓(冉雍),都是苦出身,为这一科的代表人物。他们四个,冉伯牛最大(比孔子小7岁),闵子骞次之(比孔子小15岁),仲弓又次之(比孔子小29岁),颜渊最小(比孔子小30岁)。但颜渊反而排第一。颜渊是孔子姥姥家的人,孔子最心疼。他的特点是,从不多说,从不顶嘴,从不怠惰,特能琢磨老师的想法,老师最喜欢。闵子骞,也不爱说话,但“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先进》11.14),孔子也很欣赏。他是有名的大孝子,闵家的人,谁都夸他,没一个不说好(《先进》11.5)。这里排第二。冉伯牛有什么美德,不知道。《论语》提到他,就一件事,只说他有恶疾(麻风病),临死,怪可怜的,孔子去看他,拉着他的手,惋惜得不得了(《雍也》6.10)。这里排第三。仲弓最后。孔子夸他,“雍也可使南面”(《雍也》6.1),有人君之相。他的特长,本来在政事,似乎应人政事科,但他有一大美德,曰“不佞”(《公冶长》5.5),很合格。他也是一不爱说话的主儿。

孔子认为道德好,学问好,应该做官,但这几位,只有仲弓,接替子路,做过季氏宰(《子路》13.2)。闵子骞,太清高,季氏派他当费邑宰,他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汶水的北边(《雍也》6.9)。颜渊、冉伯牛,也没当官的记录。孔子说,“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泰伯》8.13)。他生活的时代,分明无道,当学生的该怎么办?是躲家里,枕着胳膊喝凉水,还是死乞白赖找官做,管他干净不干净,先参与一把?孔子很矛盾。安贫乐道躲家里,道德肯定最高,但高尚的结果,是无所作为,和隐者没什么两样,孔子又不乐意。

孔子喜欢老实巴交,“讷于言而敏于行”(《里仁》4.24),“刚、毅、木、讷,近仁”(《子路》13.27)。人,一定要“木讷”,面无表情,不善言辞。但春秋晚期,人处乱世,老实是无用之别名。战国更是。他把老实巴交的学生搁家里,感动身边的人;有本事的学生撒外边儿,说服外边的人,各有各的用。但在他的心目中,后三科比不了第一科。

他明白,要想冰清玉洁,就得待家里,隐士的道德才最高尚。

言语科的两大弟子

“言语”,是口才好,善于主持仪式,处理场面上的事,属于政治才能或外交才能。孔子讨厌“佞”,不喜欢能说会道的人,但“言语”是说话的本领。战国时期,诸子游说,全凭一张嘴,笨嘴拙舌怎么行?孔子周游列国,到处劝说统治者,游说的风气,恰好是孔子提倡起来的。微生亩对孔子说,你干吗非这样忙忙碌碌到处跑,这不是卖弄口舌吗?孔子赶紧解释说,不是我爱卖弄口舌,而是他们太顽固(《宪问》14.32)

宰我(宰予)、子贡(端沐赐)是言语科的代表,他们都能说会道。这两位,和颜渊是一辈,宰我比颜渊大一岁,子贡(端沐赐)比颜渊小一岁。孔子离不开能说会道的人,但能说会道,他又讨厌。能说会道,有两大坏处:一是食言自肥,说了做不到,丢人;二是说话不得体,把事办砸,得罪人。如宰予昼寝,孔子破口大骂,“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俗话说,狗屎上不了墙,话非常难听。他挨骂,不是因为白天睡大觉,而是说话不算话。他肯定发过誓,决不在白天睡大觉(《公冶长》5.10)。光看这条,不看其他,你根本想不到,他居然也是孔子的得意门生。宰我性格倔,老师讲三年之丧,他抬杠,说时间这么长,礼必坏,乐必崩,没必要。老师说,服丧期间,吃好的,穿好的,你心里踏实吗?他说踏实,偏不顺着老师的心意。孔子说,宰予不仁,真是没良心的东西,谁不是爹娘养,爹娘养你三年,才能脱离怀抱,难道不要回报,他怎么能说这话(《阳货》17.21)。子贡也是言语科,不但会做买卖,有政治、外交方面的才能,本事相当大,对孔子,也是忠心耿耿,一点不比子路差。孔子回到鲁国后,他在鲁国的政界,影响特别大,三桓中的叔孙武叔说,子贡比他的老师还高明(《子张》19.23)。特别是颜渊、子路死后,在孔门弟子中,他地位最高。但孔子对他,评价并不高,说跟颜渊比,他差远了(《公冶长》5.9)。子贡有本事,顶多是个器。什么器,曰瑚琏之器(《公冶长》5.4)。瑚琏是什么器?古代盛饭的家伙。孔子说,他修养不够,还做不到恕(《公冶长》5.12);与人攀比,也是坏毛病(《宪问》14.29)

总之,能说会道的学生,孔子不喜欢。

政事科的两大弟子

“政事”,是管理才能。冉有(冉求)、季路(仲由,即子路),两人都当过季氏宰。宰是什么?是贵族雇佣的大管家,他们是大臣的臣,古人叫“陪臣”。孔门弟子找工作,主要就是找这种差事。他们当中,有三人当过季氏宰。子路最早最短(前498年),仲弓其次早其次短(前497—前493年),冉有最晚也最长(前492—前?年)。《论语》中,孔门弟子称子,只有三人:冉子、有子和曾子。冉有是其中之一。

冉有长于理财。怎么理?主要是劫贫济富,“损不足而奉有余”(《老子》第79章)。他帮孔子管家,这么管;帮季氏管家,也这么管。人才是人才,太势利眼。公西赤出差,“乘肥马,衣轻裘”,他使劲儿给他妈送米,孔子不乐意(《雍也》6.4)。季氏比周公阔,他还帮他搜刮,孔子叫学生“鸣鼓而攻之”(《先进》11.17)

季路和他不一样。冉有能治一城,他能治一国,志气大,本事也大(《公冶长》5.8、《先进》11.26),但他对老师特忠诚,门里的事高于门外的事,总是鞍前马后,替老师张罗。

季路比孔子小9岁,是孔门的大师兄,冉有和宰我同岁,是晚辈。但这里把冉有摆在季路前。冉有,当季氏宰时间最长,孔子死后继续当,在官场陷得最深。孔子死后,似与师门无来往,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文学科的两大弟子

“文学”,不是今天说的文学,作诗、写小说。文学是对方术而言。方术是古代的自然科学(外加各种占卜和迷信),文学是古代的人文学术(六艺、诸子、诗赋)。孔子说,“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学而》1.6)。所谓“学文”,就是学这种东西。文学,不是口头传授的东西,而是写在简帛上的东西。

文学科的学生,特点是好读书,长于经艺。经是经书,艺是礼乐,要说这方面,本事最大,是两个年龄最小的学生。子夏比孔子小44岁,子游比孔子小45岁,在孔门十哲中,是最小的一辈儿。他俩,岁数差不多,兴趣差不多,但处理问题,两种风格。

子夏的特点,是热衷小道,追求细节(《子张》19.4)(2)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子游对他颇有微词,说他光注意“洒扫、应对、进退”,舍本逐末,不识大体,他反唇相讥,认为没有小,哪有大(《子张》19.12)。一个重小,一个重大。子夏泥于小,导致行动迟缓,作风与子张也不一样。孔子说,子张的毛病是“过”,大刀阔斧,干什么都容易过梭;子夏的毛病是“不及”,干什么老赶不上趟(《先进》11.16)

孔门四科,哪种对后世影响最大?不是德行,不是言语,不是政事,主要是文学。儒学靠书本传世,他俩对儒家经典的传授贡献最大,尤其是子夏(当然,他也搞政治,很多学生都是政治家)。战国和汉代,子夏很有名。

古代取仕,选举方法不断变,但大体不出这四科。学生,能说会道是言语科,理财管人是政事科,知书达理是文学科,都比德行科低一截儿。孔子认为,不爱说话,不能干,像颜渊那样,很好;能干,不爱说话,像仲弓那样,也行;最最不能容忍,是像子路那样,多嘴多舌,抬杠,抢风头。能说会道,肯定入不了德行门。

孔子死后的七大弟子

孔门十哲,德行科的四人、政事科的两人,这六个人,年龄比较大。颜渊、子路、冉伯牛,都没活过孔子;闵子骞、仲弓和冉有,孔子死后,我们知道,冉有还在,可能忙于季氏家的事,不大听说,其他两位,不清楚。真正留下来,还有点故事,主要是四个人,言语科的宰我、子贡,文学科的子游、子夏。

孔子死后,有七个学生最有名,就是这里讲的“七大弟子”,他们是宰予(宰我)、端沐赐(子贡)、有若(子有)、卜商(子夏)、言偃(子游)、曾参(子舆)、颛孙师(子张)。他们当中,有四人是孔门十哲留下来的,即刚才说的四个人。多出三个人,是有若、曾参、颛孙师。这七个人,宰予、端沐赐是大师兄,孔子死时,宰予44岁,端沐赐42岁。有若、卜商、言偃、曾参、颛孙师是小师弟,孔子死时,有若30岁,卜商29岁,言偃28岁,曾参27岁,颛孙师25岁。有若和曾参,可能属于德行门。颛孙师,性格激烈似仲由,是个小子路,可能属于政事门。

七大弟子,后世有书,只有曾参。有书没书,就是不一样。颜回道德高,没事迹,没著作,光一虚名,没法学;仲由本事大,有事迹,没著作,也没法学;端沐赐,孔子死后,地位最高,没书,同样没法学。七十子,《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只有《子思》、《曾子》、《漆雕子》(漆雕启后的书)和《宓子》(宓不齐的书)。这些书,大多失传,只有曾参的东西留下来,比较多(除《孝经》,传说与他有关,多散见于大小戴《记》)。

古人说,“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左传》襄公二十四年),是所谓“三不朽”。颜渊有德,德散得最快;仲由有功,当时能记得,死后也被遗忘。知识分子,后世得大名,有书没书,就是不一样。曾子,唐以来,名气上升;宋以来,地位很高。宋儒突出曾子,孔门七十子,全都不讲,光突出他一个,就是因为他有东西。

但老实讲,孔子死后,曾子的地位不如有若。有若和两位老大哥,共树孔子为圣人(《孟子·公孙丑上》),于光大师门有功。可能是两位老大哥的主意,有若成为接班人。有若不但熟悉孔子的想法(《礼记·檀弓上》),长相也酷似孔子(《孟子·公孙丑上》)。当时,他的三个小同学,卜商、言偃、颛孙师,才华出众,各有一帮学生,谁也不服谁,唯独对他没意见。大家一致推举有若,代替孔子,受弟子拜。只有曾参不服(《孟子·滕文公上》)。当时,他是晚辈,心里不平衡。有若,他不服。子张,他也羞与为伍,“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子张》19.16)。他是十足的少数派,绝非主流。

孔门十哲,加上有若、曾参和颛孙师,就是我们说的“孔门十三贤”。

历代祭孔,有各种配享从祀的制度,从汉代到清代,主要就是祭这13人。

道统之谬

历代祭孔,配享从祀,有谁没谁,谁站哪儿,很有讲究。就跟“文革”那阵儿,天安门上怎么站,第二天见报,谁在谁不在,哪个上去,哪个下来,很敏感。

清代的孔庙,孔子坐当间,弟子在两边,有所谓“四配十二哲”。“四配”是四个二等圣人:颜回是复圣、曾参是宗圣、孔伋(子思)是述圣、孟轲是亚圣。“十二哲”是十哲去颜回(已升四配),加颛孙师、有若和朱熹。除去七十子之外的孔伋、孟轲、朱熹,正好是13人,就是我们说的“十三贤”。这套制度是慢慢形成的,我把过程讲一下。

汉代,文翁学宫、鸿都学宫,有壁画,上面有很多人物,不仅孔子和七十子,还有汉代的名儒,但怎么排,不知道,画像石上有,比较随意,不能当根据。

祀孔,魏正始五年(244年)以来,是以颜渊配享(《三国志·魏书·齐王芳纪》)。东魏兴和三年(541年),有十哲配享的立像,儒冠,青襟青领(李仲璇《修孔子庙碑》)

唐代,开元八年(720年)以前,只有颜回称亚圣,为塑像,立侍,在孔子旁,十哲是画像,刊于两壁。是年,李元瓘奏,把颜回像改为坐像,十哲像改为塑像,十哲缺颜回(升孔子旁),补进曾参,在庙堂的东西两侧,也是坐像,七十子和何休、范甯等二十二贤则画于两壁(《旧唐书·礼仪志四》)

南宋,端平二年(1235年),升曾参配孔子,孔子有了左膀右臂。十哲的空位由孔伋补上(《宋史·理宗本纪》)。咸淳三年(1267年),又升孔伋配孔子,加上孟轲,与颜回、曾参,构成“四配”,十哲的空位由颛孙师补上(《宋史·度宗本纪》)。四配,孔子传曾参,曾参传子思,子思传孟子,就是宋儒树立的道统,有如佛教的传灯。宋代的四书,《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就是对应于四配。

元代,至顺元年(1330年),封颜回为复圣公,曾参为宗圣公,孔伋为述圣公,孟轲为亚圣公(《元史·文宗本纪》),都带“圣”字。他们是二等圣人,地位在十哲之上。

明代,有人说,孔子和神佛不同,不应立像,塑像的彩画容易剥落,反而不敬,嘉靖九年(1530年),孔庙改制,毁塑像,用木主(《明史·礼志四》)

清代,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升朱熹为第十一哲,乾隆三年(1738年),升有若为第十二哲(《清史稿·礼志三》),从此形成“四配十二哲”。

四配十二哲,加一起,一共16人,多出三个人。

多出的三个人,子思、孟子和朱熹,根本不是孔子的学生。孔子死时,子思才五岁,孟子还没出生,差着一百多年,朱熹更是一千六百多年后的人。宋儒把子思、孟子塞进来,摆在十哲之上,很可笑(北京话,迈辈儿了)。清代把朱熹塞进来,就更可笑。孔颜之道变孔孟之道,孔孟之道变孔朱之道。这种后来居上,是儒学传统的最大断裂。

宋以来,讲道统。道统是对治统而言。治统是政治合法性,道统是思想正统性。汉代所谓阳儒阴法,就是这两样的结合。

宋儒所谓道统,是四科独尊德行,七十子独尊曾子。他们从孟子上溯子思,从子思上溯曾子,从曾子上溯孔子,说孔子是一脉单传。这不仅是以偏概全,也是凭空虚构,对研究孔子是大破坏。

为什么我说破坏,道理很简单。

第一,七十子不止曾子一人,凭什么只讲曾子,而且还是一脉单传。

第二,七十子分四门,不止德行一门,德行四哲无曾子。

第三,孔子活着,德行四哲,近于隐士,多半不中用,捍卫师门,传播主张,远不如其他六人;孔子死后,真正光大师门,主要是后一类学生。

第四,孔子死后,曾子不是主流派,主流派是言语、文学两科的学生,即使讲德行,有若也比他地位高。他是七十子中辈分最小的学生,在孔子死后的七大弟子中不是主流派。

第五,子思、孟子的派别只是儒家八派的两派(《韩非子·显学》),八派只讲两派,也不像话。

第六,先秦儒籍多失传,但《荀子》还在,汉代的四大传记没有《荀子》,宋代的“四书”也没有,《大学》、《中庸》只是《礼记》的两篇,大小戴《记》还有不少儒书,包括曾子的东西,都没有包括在内。孔、曾、思、孟,《论》、《孟》、《学》、《庸》,根本不是儒家全貌。出土发现也证明,我们要讲孔门弟子,起码也得有13人。

《论语》的文学特点

《论语》这书是语录,选得好,也编得好。好在哪儿?主要是坦荡直率不虚伪。书中人物,夫子也好,十哲也好,孔子死后的七大弟子也好,喜怒笑骂,毫不遮掩,寥寥数语,写意传神,让你觉得,生活中的事,本来就该是这么个样子。后人崇圣,再怎么曲里拐弯,美化之,神化之,都遮不住这种优点。谁说伟大导师就得高大全,圣门子弟就得身披光芒?比如子路,他跟老师没大没小,老师对他说骂就骂,一点面子都不给。冉求惹他生气,他叫学生“鸣鼓而攻之”(《先进》11.17)。他们师生在一块儿,学生顶老师,老师骂学生,都被记下来。

孔子周游列国,跟隐士打交道,被他们讽刺、挖苦,也被记下来。

孔子对学生说,我没有什么要瞒着你们的,“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述而》7.24)

孔门十三贤,早期主要是六人:闵子骞、冉耕、颜回、冉雍、仲由、冉求;晚期主要是七人:宰予、端沐赐、有若、卜商、言偃、曾参、颛孙师。

孔子最喜欢颜回,但颜回的描写很失败,不如仲由,也不如端沐赐。

四大道德先生,死后默默无闻,有闻也是虚名而已,还不如仲由。仲由,就像《三国》的张飞,《水浒》的李逵,比刘备、宋江写得好,给大家留下的印象深。比如,同样是讲富贵观,大家可以对比这两段话: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雍也》6.11)

子曰:“衣敞缊袍,与衣孤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欤)。‘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子罕》9.27)

我们看电影,好人经常记不住,记住的都是坏人和有毛病的人,道理就在这里。老师都喜欢好孩子,但很多小孩不想当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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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段话,现在的各个本子,都没有“子曰”。它们是不是孔子所说,前人有争论。有人说,它和它上面的一章(“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应该连起来读,都是孔子的话,不对。其实,从文意看,这两章应分开读。此章的十个人既然以字称,可见不是孔子本人的话,而是后人的总结。即使是老师的想法,语气也是后人的语气。

(2) 子夏说,“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子张》19.4),当是孔子针对他的弱点而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