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美学的长期中断

这两大潮流的准备过程前后持续了好几百年，有人认为这是因为在普罗提诺时代之后，一直到18世纪，美学哲学一直处于中断状态。在这一段漫长的历史中，中世纪占去了一大部分，我却不认为这个时期美学哲学的中断是由于中世纪缺乏审美意识造成的。有这样一种观点：在中世纪，艺术都是神学的附庸，因此也不存在真正的审美意识。但是，无论是从历史还是从哲学的角度来看，这种观点都是错误的。历史上，中世纪不但存在审美意识，而且这种审美意识还是富于连贯性和创造性的，只不过，这种审美意识并没有在思想界中张扬自己，而是披上了宗教与神学的外衣，因而显得多少有些隐晦，它把审美意识变成了冷静的思考，而非那种具体的表现。当然，这种审美意识可以算做衰颓时代的一个艺术表征，同时，对艺术也确实起到了消极的作用。所以，我们不能说中世纪缺乏审美意识，而只能说中世纪缺乏详细的美学分析。在这个时期，禁欲主义大行其道，艺术冲动受到了压制，同时，理论上又产生了对宇宙美的认识。这表明，这个时期的美学理论虽然还没有完全自觉，但也不至于黑暗得没有一丝亮光。

到了15世纪，情况果然发生了变化，那时期的宗教艺术达到了鼎盛，在这个时期之后，美学的表现材料变得很丰富。因此，有人说，古代艺术在得到了宗教的帮助之后就几乎达到它的完备状态了；而近代意识是富于思考性的，自身又很庞杂，而且在近代艺术中，在美学理论上发生了由世俗兴趣到宗教兴趣的循环，这个循环一起延续到18世纪，到这时，近代艺术才趋于完备。当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近代艺术的这种循环到今天仍在继续，我也希望它一直继续下去。但是，艺术的巅峰时代在拉斐尔之后就逐渐接近了尾声，至少在意大利是这样，但在英国却不同，因为有莎士比亚的成就在那里摆着。因此，我们把宗教艺术的完备时期以莎士比亚的戏剧作为结尾，是有根据的。而以拉斐尔为代表的绘画艺术在16世纪之后就逐渐衰落了，只不过它在欧洲各国衰落的表现和速度不尽相同，不易厘清。

到了近代，艺术出现了世俗化的趋势，这里我们要注意两种不同的艺术的世俗化。一种是那种衰颓的艺术，这种艺术虽然没有受到宗教的影响，但到了近代仍是死气沉沉的；另一种是中世纪的艺术，它在近代世俗化的过程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解放和自由。其实在英国，在伊丽莎白时代的戏剧之后，艺术就逐渐开始摆脱了中世纪的种种束缚，触到了近代意识的外围。近代艺术是到18世纪才开始慢慢兴起的。在15世纪和16世纪，一个重要的艺术时代在欧洲大地上结束；16世纪以后，艺术在欧洲仍处于一个弱势的地位；到了17世纪初期以后，在整个欧洲，在建筑、雕塑、金属工艺、诗歌、绘画等领域，都没有出现真正伟大的作品。美的艺术一度中断了。

我们不禁要问：在莎士比亚之后，为什么没有新的美学兴起，而要等到18世纪呢？原因在于，18世纪的美学材料在经过了长期的欣赏、打磨之后，逐渐渗进了近代的意识。与古代意识相比，近代意识不是单一的，而是庞杂的。这一点，仅从法国、意大利在17世纪之前的建筑、绘画和文学中就可以看出。到了17世纪之后，哲学潮流和批评潮流终于从遥远的过去慢慢地积蓄起了自己的力量，并都产生了各自的成果，当这两个潮流的成果合到一处之后，一个新的美学时代就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