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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浩明评点曾国藩日记
1.10.9 三梦刘墉

三梦刘墉

原文

早,各员弁贺朔,见客六七次,至巳初毕。旋写信与沅弟,言方望溪从祀事。复姚秋浦信。小睡时许。午刻清理文件。中饭后清理文件甚多,至戌初毕。夜阅《望溪文集》二卷。二更四点睡。潘弁值日。

梦刘石庵先生,与之畅叙数日。四更因疮痒手不停爬,五更复成寐。又梦刘石庵,仿佛若同在行役者,说话颇多,但未及作字之法。

是日天气新转东北风,已有凉意。(咸丰十一年七月初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习字一纸。围棋二局。夏子松正詹来久谈。又坐见之客一次。午刻,钱子密来一谈,莫子偲来一谈。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倦甚,小睡片刻。

申初写对联五付,写横披一帧。自纂格言六条,书之为纪渠侄座右之箴。吴挚甫来一谈。酉初课儿甥辈背书。旋核批稿簿,未毕。傍夕至后园与纪泽一谈。夜将批稿核毕,改折稿一件。二更后,作《湘军陆师昭忠祠碑记》,百余字。

二更三点睡,梦刘文清公,与之周旋良久,说话甚多,都不记忆,惟记问其作字果用纯羊毫乎?抑用纯紫毫乎?文清答以某年到某处道员之任,曾好写某店水笔。梦中记其店名甚确,醒后亦忘之矣。(同治七年八月初四日)

评点

咸丰十一年七月初一这天夜里,曾氏一连两次梦见刘石庵。七年后他又在梦中见到刘文清公。刘石庵、刘文清公是同一人,即乾隆朝的宰相刘墉。近年来,因电视剧的缘故,他有一个更为市井百姓所熟知的大名:刘罗锅。

曾氏酷爱书法艺术,他本人也是晚清的一位书法名家。从传世的家书和日记中,可知他曾经下过大气力临帖摹帖,对古今书法涉猎甚广,钻研颇深。他早年能写一笔端秀的楷书,中年之后的行书,笔势刚硬陡峭,结体凝重谨饬,自成一家。而刘墉,则是他心目中与别人“貌异神异”的书法大家。不仅是写字,曾氏还从刘墉“含雄奇于淡远之中”的艺术风格中领悟到作文作诗乃至做人的道理。

出于对这位书法大家的特别敬重,曾氏一连三次梦见刘墉。他对梦境的回忆也很有趣味。第一次梦见刘墉,二人居然畅谈好几天。可惜,畅谈些什么,日记里没有只字记录,可能是醒后全部忘记了。再次梦见刘墉是在长途旅行途中,二人在一起说了很多话,但就是没有涉及“作字之法”这个关键的话题。曾氏醒来后颇觉遗憾。这个遗憾看来是深藏于曾氏的心中,以至于第三次梦见刘墉时,着意要来补救。他细问刘平日写字到底是用纯羊毫,还是纯紫毫,甚至说到哪家店里的笔好,只可惜忘记了店名。揣摩曾氏的心情,若未忘记,好像他会去寻找这家笔店似的。

曾氏对刘墉发自内心的崇敬,在这三次梦境中得到活灵活现的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