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陪审员

老丹被抽中去做陪审员，让他忙碌的日程表变得更加拥挤不堪。

“可以找借口推掉吗？”我故意逗他。

“这是必须的，是我们法制系统很重要的一部分。”做律师的他，一脸认真地解释。

当然知道，之前，我被抽中时，已被他教育了一通了。

要去做陪审员的那天，老丹放下所有的工作，拿了本书，一大早便离家，到了傍晚才回来。回来时一脸的轻松，等了一天，他没有被选中，不用跟踪案件审理。他扬扬手中的书，没有浪费时间，那本书被他从头到尾读完了。早就想看的一本书，却每天忙得没时间看，在法庭坐一天，反而静心读完了，佩服他的随遇而安。

CNN常报道一些美国离奇的案子，并连篇累牍跟踪报道，做这些引人注目案件的陪审团成员，曾是很多美国老百姓的向往。很多家喻户晓的大案，包括辛普森杀妻案，均是由平民百姓组成的陪审团最后投票决定当事人有罪还是无罪的。

美国法院是小本经营，通常一个法官审案，只有个书记陪同而已。陪审团成员都来自民间，只要是美国公民，都会被选中，去法庭当陪审团，当法官的左膀右臂。这样，陪审员背景，五花八门，他们无需精通法律条款，只需常识，只需时间，坐在法庭上，静静听审：聆听法官的询问，聆听律师的唇枪舌战，聆听当事人的口供，聆听证人的证词。当所有的陈述和取证结束后，陪审团被封闭几天，对一道选择题，达成一致决议。选择答案是法庭给出的，如果是杀人案，通常会是无罪、一级谋杀、误杀什么的。

这当陪审员的经历，几年前也只经历了第一步。当地郡法院，曾寄来份通知，上面有简单的选项，回答后，寄了回去。再过一段时间，法庭来函，告知被选中。很好奇美国法庭怎样运作的，可以逃避一天的工作，也很放松，兴冲冲赴约，好似想窥市府一角。

法院就在离办公室不远的地方。一大早过去，人潮汹涌，像赶早集，过安检，然后进入一个大会议间，像剧院大厅，里面密密麻麻坐了几百人，不知多少人，反正每个位子都被占住。工作人员倒是热情，进去的每个人都领到一份表格，长长的问题，人生观和世界观被收罗一遍，都在上面，没有带笔来的，会领到一杆削得尖尖的铅笔。

正面的大屏幕上，放着教科片，阐述着当陪审员的重要性，是尽国家义务。填写好表格，坐在那里，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午餐时段，给了一个小时的空当，可以离开法庭。有些人不愿意离开，就在法院大厅里的自动食品机买些垃圾食品。整个法院一楼，像个欢乐的公共场所。出去，吃了顿快餐，再回来，过安检，又坐进那间大屋子等。不时看到有人站起来，站成一二十人的队列，走出这间大屋子。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赶紧上去排队，大概和二十多人成了临时战友。排着整齐的队伍，被最前面的小官指引着，走出这栋法院主楼，去马路对面的另一栋法院楼，鱼贯进入一间小合议庭，里面没人在审理案件，空荡荡的一间小屋，前面是主席台，估计法官就会坐在那里审案。同事们被安排围圈坐下，又一个秘书出来，和大家打招呼，敬告大家耐心等待。

来之前，已被老丹警告打过预防针，带来本书，果真能做的，就只是等，安静看书。很多没有做准备两手空空来法院者，看到主席台前有个筐，里面堆了些书，就上去取，发现竟然都是《圣经》。邻座的女孩，看来经验十足，抱着一本书认真地读，旁若无人。

等到差不多下午四点左右，一个小官拿着一摞单据，叫几个人站起来，坐到最前的位子上，然后，给剩下的大多数人，包括我，每人发一张单子，上面写着“感谢您的参与”之类的话。我和身旁女孩对视一笑，被解放了。

虽很有兴趣跟踪案子，看看法官究竟怎样公开审理，只是很多案件审理周期很长，战线一旦被拉起来，如果被困在其中，真的没时间奉陪。估计不喜欢自己工作的，或退休无所事事者，更愿意兴高采烈地和法官一道，身临其境目睹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审判。

没有中彩，更开心，可以回归原来的生活轨迹了。不久，收到郡府寄来的一张支票——九美金——等候一天的酬劳。

隔了一年，郡府法院又来通知，敝人又被随机选中，又要回答问题，然后法院会判断够不够资格。问老丹，可以回避吗？他给我讲了一通道理，这是公民神圣的责任。不过表格上，有一个其他的选项，于是打钩，然后注明英语是敝人第二语言。这是一个诚实的回答，并无表明敝人英语程度如何。

隔几天，收到郡府回信，说无需去当陪审员。老丹很吃惊，似乎不敢相信：这都可被豁免当陪审员？看来，被归化成国民的外国人，在美国，依然被例外对待。

每天被要求前往法院报到的美国公民，依然上演着一场会不会被选中的抉择。被选中为知名大案的陪审员，身在其中，得到不为人知的第一手资料，决策着一桩桩至关重要的审判，这便是他们在行使公民权利尽公民义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