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一个人的乌托邦

——采菊东隅隐逸宗，悠然南岭逍遥仙

——《饮酒·其五》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乌托邦，这是构建自我世界的终极梦想。东晋时期的陶渊明是第一个把这种梦想形之于文的人，他不但虚构了一个人人平等、没有战乱的乌托邦世界，而且把自己的人生也演绎成乌托邦式的，那就是隐逸。他的归隐体现了一种完美的生活方式，一种自由的人性舒展，因此备受后世推崇。

陶渊明，字元亮，晚年更名潜（一说名潜，字渊明），自号五柳先生，浔阳柴桑人（今江西九江）。虽然，他的一生处于隐居状态，过得像个普通的农民，但是他的祖上却并非小门小户的百姓，而是世家大族。其曾祖父陶侃是东晋的开国元勋，由于军功显著，累官至大司马，主管八州军事，是东晋最重要的两个州——荆州和江州的刺史，封长沙郡公。他的祖父陶茂、父亲陶逸虽然没有了曾祖的显赫，但都曾担任太守之职。到了陶渊明这一代，繁华落尽，开始走下坡路。陶渊明九岁时父亲去世，这标志着这个家族的衰落。陶渊明和母亲、妹妹三人衣食无依，被接到了外祖父孟嘉的家中。孟嘉是当时的大名士，为人放浪形骸，不拘于常礼。史载：“行不苟合，年无夸矜，未尝有喜愠之容。好酣酒，逾多不乱；至于忘怀得意，旁若无人。”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孟嘉此人很好酒，但是喝得再多也不会乱怀，可谓酒中豪杰。陶渊明继承了外祖父这种喝酒的本事，而且在性情上也很类似。校订陶渊明文集的逮钦立曾说，陶渊明“存心处世，颇多追仿其外祖辈者”。从陶渊明一生的作为来看，信然。

在外祖父孟嘉的家中，陶渊明度过了无忧无虑的青少年时期。外祖父的家中藏书很多，不但有儒家的“六经”，道家的《老子》《庄子》等书籍，还有一些讲述神仙的“异书”和方志，这些书中包含了大量的远古神话、历史、地理知识。晋代的知识分子大多数独尊老庄，而陶渊明则同时受儒家和道家的影响，这就决定了他拥有出世和入世两种思想。青年时代的他胸藏“大济苍生”之志，希望像自己的祖辈那样建功立业，曾写下了“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这样大气磅礴的诗句。最初，他担任江州祭酒，但是东晋门阀制度森严，他出身庶族很受轻视，因此他不久就辞官了。回家后，州里很快又举荐他担任主簿，此时的他心境忧郁，拒绝任职。

东晋安帝隆安四年（公元400年），陶渊明为生活所迫，投在了野心家桓玄的门下任职。当时桓玄已经掌握了东晋政权的大部分军政权力，控制了长江中上游地区。陶渊明发现桓玄有篡权的野心后，对自己误上贼船非常后悔，他曾在诗中说：“久游恋所生，如何淹在滋？”在桓玄门下任职一年之后，他的母亲去世，他赶紧以此为借口辞职回家了。元兴元年（公元402年）正月，桓玄的野心终于暴露出来，发兵与东晋朝廷对抗，攻入首都建康（今南京），夺取了全部军政大权。次年，桓玄篡位，把安帝幽禁在浔阳，改国号为楚。对于桓玄的篡位，陶渊明充满了鄙视，并且盼望他倒台。元兴三年（公元404年），建军武将军刘裕联合刘毅、何无忌等地方官，在京口（今江苏镇江）誓师，起兵讨伐叛乱篡位的桓玄。结果桓军战败向西逃跑，把幽禁在浔阳的安帝也带往江陵。正在家中的陶渊明听说桓玄兵败，异常喜悦，当即投入刘裕军中，被任命为镇军参军。刘裕率兵向东进发时，陶渊明乔装打扮，一路快马加鞭，冒着极大的危险进入建康，探听到桓玄挟持安帝到江陵的全部情况，然后返回报告给刘裕，实现了他打击篡位者的愿望。他曾经很自豪地记录了此事，他在《荣木》中写道：“四十无闻，斯不足畏。脂我名车，策我名骥。千里虽遥，孰敢不至！”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攻入建康的刘裕颇有些政治家的风采，他事事以身作则，惩治了腐败官员，整顿了政府的办公秩序，一时间使东晋王朝出现了新气象。刘裕的人格魅力、政治才干、军功战绩都可圈可点，这让性情高傲的陶渊明很有好感，加上刘裕的行事作风类似于陶侃，陶渊明一度对其产生钦佩之情。但是刘裕站稳脚跟后，立即开始剪除异己，除掉了讨伐桓玄有功的刁逵，并杀害其全家，接着又处死了无罪的王愉父子。陶渊明很快清醒过来了，刘裕才是真正的一代枭雄，他比桓玄更有野心，也更高明。但陶渊明并未死心，他期望刘裕能够改变东晋的黑暗状况，可是不久刘裕就凭私情任命王谥为录尚书事，并让他担任扬州刺史这一重要职务。王谥是桓玄的心腹，且罪大恶极，陶渊明认为此人该杀，但刘裕却将其重用，如此看来刘裕并不看重正义和道德，他的目的仅仅在于个人利益的实现，为了个人利益，即便是魔鬼他也会重用。陶渊明失望至极，不久就离开了刘裕的幕府。

义熙元年（公元405年）陶渊明投到建威将军、江州刺史刘敬宣门下，担任参军。不久，刘敬宣迫于各种压力上表辞职，陶渊明替代主公赴建康上表后，也辞职了。他的叔叔陶逵举荐他担任彭泽县令，他到任后下令公田全部种秫谷，因为这种作物可以酿酒，他说：“让我一直醉酒好了。”不过，他的妻子明白持家要有粮的道理，就劝他让老百姓种粳米，认为这样有利于老百姓的生活。于是他下令一顷田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米。在任上，他用很少的时间处理公务，大多数时间躺在县衙里喝酒，仅仅待了八十一天就撒丫子走人了。原来上级派来了一个督邮，属下告诉陶渊明要整理好帽子、穿好衣服去迎接。陶渊明一听小小督邮还要自己去低头哈腰，顿时大怒，说：“我岂能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说完就挂印辞官了。这就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典故。这让我想起《三国演义》开头张飞“鞭打督邮”的故事，估计当时的陶大县令也很恼火，但他毕竟不是张飞，没有那么暴力。也许后世罗贯中写《三国演义》是受了这个启发，把陶渊明的挂印辞官搬到了刘大耳的身上。

陶渊明这次辞官后，回到了上京（今江西星子县境内）。这里风景优美，背靠庐山，面朝湖水，远望一片沃土斜川中流，水鸥翻飞，湖中帆影点点，鲤鱼常常跃出水面，不但是读书的好地方，更是隐居的好地方。陶渊明曾说这里“平畴交远风，良田亦怀新”。在西畈，他像一个真正的农民，过着“躬耕自资”的生活。他有一个非常贤惠的夫人翟氏，其为人淡定安闲，不追慕富贵。他们“夫耕于前，妻锄于后”，颇有些董永和七仙女的情调。正所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有了翟氏这样的红颜知己，不知道后世有多少孤独隐士羡慕煞。翟氏是位非常勤劳、善于持家的女性，她种地很有一套，家里年年丰收，因此陶渊明天天有酒喝。他虽不能像董永那样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但是生活却很滋润。毕竟人家董永的老婆是神仙，这是没有可比性的。

陶渊明和翟氏共同劳动，生活倒也不窘迫。他们的家“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确实类似乌托邦。陶渊明喜欢菊花，就在堂前屋后种满菊花。他最著名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就写在这个时期。他很喜欢喝酒，也喜欢交朋友。西畈的风景如同一幅山水画，他常常和朋友们一起在西畈附近的一个小港游玩，那里平沙细石，水底的游鱼历历在目。有时候他们兴致高涨，会跨过“斜川”，登上附近一个像磨盘般的小山峰，那是著名的东皋。站在东皋上，可以看到湖中的浪涛。湖中有一个突兀的小山峰，即“落星石”。陶渊明曾指点“落星石”，说它“独秀中皋，傍无依接”。每当夕阳西下，头上插满菊花、抱着酒壶的陶渊明坐在东皋上，望着南阜一代的山，迎风长啸，随行的朋友则弹琴吹笛，与之相和。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这样空灵、颇具田园风的诗歌，也只有在这种生活中才能写得出来，无怪乎后世奉他为“百世田园之主，千古隐逸之宗”。有了翟氏这样宜家宜室的贤惠妻子，陶渊明有大量的时间写诗喝酒，也就不足为怪了。

他常常和三五个朋友在二里外庐山南麓虎爪崖下喝酒，崖下有一条名为醒泉的大溪，溪中横卧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这块石头表面平滑，大约一丈来高、三丈来长、两丈来宽，就好像一个天然的大酒桌。他常和一帮朋友在石头上纵酒歌唱，而且每饮必醉，每醉必写诗，因此他的诗中大多飘着一股酒味儿。醉酒后，他就对客人说：“我醉欲眠卿可去。”后世的“酒仙”李白对他这句话非常推崇，曾经原封不动地照搬到自己的诗中。诗曰：“二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陶渊明的酒风很好，喝完了既不呕吐，也不发酒疯，直接躺在石头上睡觉。天长日久，他睡觉的地方竟然凹了下去，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枕痕。这样，这块石头就被命名为“醉石”。

义熙四年（公元408年），陶渊明的家中发生了一场大火，他从上京迁至栗里（今星子县温泉栗里陶村），生活开始贫困。如果收成好，还能够“欢会酌春酒，摘我园中蔬”；如果收成不好，则“夏日抱长饥，寒夜列被眠”。尽管如此，他仍然能够安贫乐道，经常写文章自娱自乐。

义熙十四年（公元418年），陶渊明家里已经很穷了。刘宋政府征召他为著作郎，但是他身体不好，没去。江州刺史王弘很想结交他，但是苦于无缘。他知道陶渊明要去庐山，就叫庞通之带着酒肉在路边的亭子里等。由于陶渊明的脚有问题，他又让自己门生的两个儿子抬着滑竿为之代步。走到半路，陶渊明闻到酒香，顺着酒味来到亭子里，一看是老熟人庞通之，非常高兴。两个人就开始饮酒，这时候王弘假装是意外相逢，走了进来，看到陶渊明大马金刀地坐在滑竿上不起身，他也不怪罪。他看到陶渊明穿的鞋子很破，马上叫人拿来一双新鞋子，陶渊明也不客气，坦然自若地伸出双脚穿上了。宾主欢饮，几个人聊得很投机，也喝得很尽兴。王弘想让陶渊明再多坐一会儿，因为第二天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了。陶渊明很欣赏王弘的盛情，就留下来一直喝，喝到大醉而归。重阳节的时候，家里的酒都喝光了，陶渊明从家里出来在菊花丛中坐着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没酒喝的感觉实在很不好。恰在此时，王弘送酒来了，他当即开坛畅饮，喝醉了才回去。

义熙末年的一天，一个老农清晨来叩门，带酒与他同饮，喝得欢畅处，老农劝他“褴褛屋檐下，未足为高栖。一世皆尚同，愿君汩其泥”，很有些屈原的《渔父》里渔父劝屈原与世界同流合污的意味。和屈原一样，陶渊明拒绝了这种劝告，仍保持自己的清白。他在《饮酒》中对此事作了记载，他说：“深感父老言，禀气寡所谐。纡辔诚可学，违己讵非迷？且共欢此饮，吾驾不可回。”表达了坚决不和统治者合作的态度。

陶渊明晚年生活困顿不堪，常常靠朋友们的接济度日，当然也可能发生上门借债的事。景平元年（公元423年），他的好朋友颜延之担任始安郡太守，路过柴桑时常来陶家喝酒，临走时，留下两万钱，陶渊明全部送到酒家，陆陆续续换了酒喝。其嗜酒如命，堪比刘伶。不过，他接受周济是有原则性的，他只接受老朋友和一些文人雅士的周济，若是统治阶层的人送来钱，他会坚决拒绝。宋文帝元嘉元年（公元424年），江州刺史檀道济亲自到他家拜访。这时候的陶渊明正在生病，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连床都下不来。檀道济说：“贤者在世，天下无道则隐，有道则至。今子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他的意思是，这是个贤明的时代，陶渊明应该出来做官。事实并非如此，宋文帝实在算不上什么贤明的君主，否则后来就不会自毁长城，杀了檀道济这员虎将。陶渊明早就看出了宋文帝外强中干的本质，因此对檀道济的话根本不听，最后无奈只好说：“潜也何敢望贤，志不及也。”对檀道济赠送的礼物，他也坚决拒绝了。

他辞官隐居的时间长达二十二年，一直坚持不肯出来做官。他喜欢田园生活，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夫人翟氏的全力支持，这一点必须承认。正是因为有了这样贤惠的夫人，他才能过诗酒相伴、放歌田园的生活。元嘉四年（公元427年）九月中旬，处于弥留之际的陶渊明给自己写了三首挽诗，在第三首中他说：“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对死亡表现出超然的平静。不久，就走完了自己的人生路。他的墓志铭是自己生前就写好的，家人把他安葬在了陶家墓地中，他的墓至今保存完好。

陶渊明一生有三大爱好：诗、酒、菊花。他爱写诗，就像爱喝酒一样，目前传世的诗歌有一百二十五首，除了《杂诗》《读山海经》等诗歌占有一定比例外，“饮酒”组诗多达二十首，他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大量写酒的诗人。他很像阮籍，在有的诗歌中暗暗对统治者进行嘲讽。例如，在《述酒》一诗中，就记述了一次篡位事件。东晋元熙二年（公元420年），掌握大权的刘裕废晋恭帝为零陵王，次年将其杀掉，然后自立为帝，建刘宋王朝。这首诗用一种非常曲折隐晦的笔法记录了这次篡位事件，对东晋王朝的覆灭给予了无限的惋惜之情。除了这首诗之外，他的其他饮酒诗大多数都清新自然，影响了后世的很多人。王绩、孟浩然、李白、杜甫、白居易、王安石、欧阳修、苏东坡、辛弃疾对他推崇备至，很多田园诗人都将他尊为鼻祖，从而使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独成高峰。他一直遗憾自己的功业无法和祖辈，尤其是陶侃那样的人相比，他哪里会知道，他在历史上的声名早已超过了其祖，如今稍微读点书的人都知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诗，而他的曾祖陶侃却成了一个生疏的历史人物。

陶氏的诗文重抒情和言志。语言质朴无华，但读来余韵不绝，很耐读，就好像一杯清茶，越品越有味道。他的诗句中蕴含着炽热的感情和浓郁的生活气息，并且多有精品，例如《归园田居》五首，几乎都是精品。他早年曾经是一个“猛志固常在”的人，例如《读山海经》系列诗中《咏荆轲》一诗：“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全诗写得豪气干云，激情澎湃，根本难以想象其后半生会成为一个不慕名利的隐士。也许，这和他少年时代所接受的老庄哲学思想有关吧，加上他拥有前代文人不曾有过的躬耕于田亩的实际生活，接近普通百姓，因此能够写出《桃花源记》那样的文字，和他“性本爱丘山”的个性结合在一起，自然会幻化出一个乌托邦式的人生来，而他自己就生活在这个乌托邦里。他的诗歌，尤其是占据了大部分的田园诗，正是其乌托邦理想的体现。

陶渊明爱酒的故事很多，除了史载的内容外，民间传说更是不胜枚举。有一个“藏酒”的故事，说九江境内有个农夫发现了一块石头，据说是陶渊明藏酒的地方。他就把石头凿穿，发现一方石盒，石盒内放置着一个铜酒壶，壶旁刻着十五个字：语山花，切莫开，待予酒熟，烦更抱琴来。打开酒壶后发现里面装满了酒，人们怀疑这酒年代太久不能喝，因此全部倾倒在地上，结果酒香满地，浓郁醇香，好多天都不散。

善持家的翟氏给陶渊明种了很多酿酒的谷物，陶渊明就酿造了很多酒。他有一个毛病，没事的时候喜欢把酒坛子全部搬出来，几百坛酒都放在场地上，好像展览一般，到了晚上再一一搬进去，如此不厌其烦地搬进搬出。人们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后世的人也曾有很多猜测。也许对嗜酒的人来说，这也是一种乐趣吧。也许只有真正的酒鬼才明白他的心理。

另外还有一个“葛巾滤酒”的故事，说他自己亲手种高粱，收割后就拿来酿酒，酿好的新酒上面飘着一层酒醅。有一次，他喝酒的时候发现酒未滤干净，就取下头上戴的葛巾滤酒，用完后又戴在头上，继续喝酒。这就是“陆酒巾”的典故。他喝酒喝到开心的时候就弹琴，可惜不懂音律，因此手边备有一张素琴。所谓素琴就是没有琴弦的琴。但这并不要紧，他把手放在琴身上达到聊以寄兴的目的就够了。陶渊明先生的这一举动是很不被人理解的，不通之辈还以为先生是作秀，实际上是先生忠于酒、忠于琴的体现。饮酒之时，满口醇香，所有的感觉都在唇齿之间，音律之美唯在心中，故而弹无弦琴。只有无弦琴才能不乱酒兴，又不坏琴韵。所谓音乐在心间，此无声之音韵也。这种心情，恐怕世间只有三个人明白，一个是陶先生本人，一个是酒仙李白，第三个就是笔者。现在，陶李均已登仙，所以世间唯有我一人也。

陶渊明爱菊花，这也使得菊花成为“隐逸之花”。说实话，菊花的名头这么大，拥有这么深的文化涵义，多亏了陶先生。秋风渐起，菊花也就变成金色了。菊花本就在万木凋零之后绽放，和那些适应严酷的自然环境的野花野草一样，是一种坚强的有野趣的花，经过陶先生的一番描绘和后世文人骚客的咏唱，从此名扬天下。咏菊第一人，陶渊明当之无愧。

采菊东隅隐逸宗，悠然南岭逍遥仙。远望南阜无怨忧，身随意逐清凉山。有了诗歌、酒、菊花，陶先生可以很悠闲地来，或者去，出入我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