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弃文学武受挫寻真理远赴苏俄

1916年夏，刘少奇从玉潭学校毕业，在宁乡县城再没有升学的地方，如果想继续学业，就得到省城长沙去。经他在玉潭学校的老师梅冶成的介绍，刘少奇离开玉潭来到了省城长沙。

初到长沙，刘少奇报考了当时的第一中学、长郡中学这两所有名的学校，而且都被录取。当时的长沙还有一所叫驻省宁乡中学的学校，这所学校的校长曾经是原玉潭学校的校长，当得知刘少奇来到长沙报考中学，便极力动员他来驻省宁乡中学，这样，刘少奇就进入了驻省宁乡中学学习。

进入长沙的宁乡驻省中学后，刘少奇依然热心于进步的政治运动，积极参加驱逐湖南反动军阀汤芗铭的斗争。这时的刘少奇已经18岁了，他崇尚西汉苏武、东汉班超、马援等爱国志士，钦佩南宋岳飞“精忠报国”的壮举，萌发了投笔从戎、以身许国的志向。恰好，同年秋天，湖南省省长兼督军谭延闿在长沙开办陆军讲武学堂，刘少奇获得了报名资格，并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

讲武堂的学制为一年半，头半年补习文化，后一年学习军事。然而由于找不到校舍，讲武堂直到第二年三月才正式开学。在讲武堂，刘少奇经过了半年的文化补习之后，开始了军事学科的学习和演练。可是，1917年10月，护法战争爆发了，湖南长沙成为南北两军交战的战场。在炮火中，讲武堂校舍成了一片废墟，学生四散。最后，讲武堂被迫解散，刘少奇只得离开省会，返回故乡。

从戎救国的愿望落空后，回到家乡的刘少奇丝毫没有气馁，一方面，他从同学那里借来各类教科书，自修中学的全部课程及一部分大学课程，同时潜心研读古籍史书；另一方面，他也在苦苦思索着前进的道路。受当时一些知识青年纷纷出国留学的影响，刘少奇决定先取得一张中学文凭后，再去报考专业学校或大学。于是，他在1919年初，又进入了长沙私立育才高等中学毕业班学习。然而，在长沙育才中学的刘少奇刚刚度过3个多月比较平静的学习生活，一场席卷全国的风暴——五四运动爆发了，很快刘少奇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场爱国运动中。

1919年5月，由于中国政府在巴黎和会上外交的失败，在北京引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五四学生运动。这场运动很快也波及到湖南省会长沙，为了配合学生运动，长沙育才中学将各年级的学年测验和毕业考试提前举行，同时通知提前放暑假。刘少奇参加了长沙学生组织的罢课、抵制日货等运动，在参加完学校组织的毕业考试后，未等毕业证书下发他就急匆匆地赶到五四运动的中心——北京。刘少奇一到这里，便感受到了浓厚的反帝反封建的斗争气氛和人民群众的爱国热情以及青年学生的思想活跃、意气风发。马克思主义、各种流派的社会主义，还有无政府主义，都在这里传播，相互间还展开热烈的辩论。在这里，新思潮、新知识令人目不暇接，刘少奇决定争取留在这里读大学。这时正值暑假，各个大学都在招考新生。他报名参加了几所大学和军事院校的招生考试。不久，他就得到了北京大学、陆军兽医学校等校的录取通知。北京大学是刘少奇向往已久的高等学府，但一打听，这个学校学制长，而且学费昂贵，远远超出刘少奇的负担能力。军事院校倒是免收学费，还提供食宿，但兽医专业实在不合他的心意。考虑再三，刘少奇只得放弃在北京上大学的计划。

五四运动前后，到西方去学科学、学技术、学革命理论，是当时一批先进的知识分子所认定的救国道路。国内的许多地方，掀起了一股留法热潮。一些主要报刊不断发表宣传留法勤工俭学的文章，很多省、市，设立主办留法事宜的机构和预备学校，不少地方的当政者和社会知名人士，纷纷给予留法勤工俭学活动以支持和赞助。当时的湖南省也是把留法勤工俭学活动搞得比较热的省份，这对刘少奇不能不有所影响。为了解决学习经费这个实际问题，刘少奇欲走留法勤工俭学的道路。当时的刘少奇像那个时代的许多人一样，梦想过“实业救国”和“教育救国”的道路。因此，一个偶然而冲动的念头，促使他不避冒昧，拜访了留法勤工俭学的著名发起人李石曾和范静生。李石曾和范静生热情地接待了这位素不相识的瘦高个子的南方青年。在他们的鼓励和推荐下，刘少奇进了保定育德中学留法预备班。

育德中学是一所进步的学校。辛亥革命时，育德中学曾是同盟会在河北地区的秘密集会场所。当时的校长王国光有比较进步的思想，因此，当时的许多进步刊物如《新青年》《每周评论》《东方》等在这里都能被看到，也是在这里，刘少奇读到了李大钊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等文章，开始对马克思主义有了初步的了解。

同时，在留法预备班的实习工厂中，刘少奇跟随工人师傅先后学习了金工的锻、铸、锉、铣、钻、镟和木工的锯、刨等技术。新中国建立后，刘少奇回忆了自己在育德中学学习的情况：“我青年时在保定育德中学上过一年半工半读，有一个技师、两个技术工人教我们。作坊就是三个小房子，一个五马力的发动机，三部车床。我们一班六十个人，上午上四小时课，下午做四小时工，书也读了，身体也很好，还能赚钱。现在清华大学的刘仙洲副校长，那个时候教我们机械学。一年的半工半读，我们就学了打铁、翻砂、钳工、车床工、模样，五样都学了，还学了一门法文，准备到法国去勤工俭学，后来我没去。”

在1920年6月，刘少奇从保定育德中学留法预备班毕业，正如他自己回忆的那样，由于多种原因他并没有去赴法留学。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据刘少奇的夫人王光美回忆，是受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刘少奇急盼去俄国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

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给中国人民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使中国革命看到了希望和光明。到俄国去学习俄国十月革命的经验，用以改造中国、振兴中华，成了当时许多热血青年最向往的目标，这也是刘少奇的理想。

1920年8月中旬，经过五四运动的洗礼，初步接受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刘少奇，从北平回到了长沙。这时正值毛泽东等人在长沙成立革命团体“湖南俄罗斯研究会”，与此同时，毛泽东还与何叔衡、彭璜等人在长沙发起了留俄勤工俭学运动。刘少奇回到长沙不久，由“湖南俄罗斯研究会”和船山学社的贺民范介绍去上海外国语学社学习。贺民范，生于1866年，湖南邵阳人，早年加入同盟会，参加过辛亥革命，曾被选为湖南咨议局的议员，任过几届县长。当时他任船山中学校长，思想倾向进步，倡导民主科学，与陈独秀有密切交往。在陈独秀的影响和支持下，贺民范在长沙积极从事马列主义的宣传和参加建立共产主义小组的前期工作，在当时是一位很有名望和影响的人物。当刘少奇找到贺民范时，他积极鼓励和支持刘少奇去俄勤工俭学，并说中国革命也要走俄国十月革命的道路，要取得革命的成功，必须有千百万人来参加这个革命。贺民范对刘少奇的远大理想和敢于追求真理的精神十分赞赏，为刘少奇写了一封信，介绍他去上海外国语学社学习。刘少奇几年来四处奔走，寻求理想的救国救民的途径，这时终于找到了一条报效祖国的理想之路。

1920年秋，刘少奇从长沙乘船取道武汉、南京等地来到上海外国语学社。上海外国语学社是以陈独秀为首的上海共产主义小组发起在共产国际代表帮助下创办的，具体负责人是维经斯基的翻译、俄籍华人杨明斋。学员主要由各地共产主义小组和革命人士推荐选送，他们在这里学习一段时间俄语和革命理论后，将被派往莫斯科学习。和刘少奇同期学习的，有任弼时、萧劲光、罗亦农等。据萧劲光后来回忆说：“少奇同志几乎没有个人爱好，从不闲聊天，也不随便上街，我们不住在一起，但看见他的时候，多是在学习俄文，阅读《共产党宣言》，思考着中国革命问题。”在几个月的学习中，刘少奇除了学习俄语外，还参加了陈独秀发起的上海工读互助团和上海马克思研究会的活动，并且帮助《劳动号》的“华俄通讯社”做些抄写、校对的事。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后，到1921年4月，刘少奇终于等到了赴俄的机会，于是他抓紧办了赴俄的手续，1921年5月，刘少奇等人开始启程赴俄。在上海外国语学社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但在刘少奇迈向革命的征途上却留下了坚实的脚印。在这里，他进一步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并投入到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实践中。

从上海出发，刘少奇等人一路上历经坎坷，终于在1921年7月到达莫斯科。后来刘少奇在访问莫斯科回忆起这一段经历时说：“为了学习十月革命的经验，1912年春，我和其他几十个青年团员，第一次来到你们的国家。我们从上海到海参崴，经过赤塔到莫斯科。那时候，海参崴还被日本军队占领着，远东共和国也还没有进行社会主义改革。从海参崴到莫斯科走了三个月，火车时开时停。当时火车本是烧木柴的，有时候还要乘客从山里去搬运木柴，火车才能继续行走。当时你们的国家处在革命后的最困难时期，我们看到了并且亲身经历了这些困难。我们当中有部分人对社会主义的信心发生了动摇，但是我们另一部分人对社会主义的信心却因此而更加坚定了。”

刘少奇一行到达莫斯科的时间恰逢共产国际第三次代表大会召开的期间。他们被安排旁听了会议，并且在会上见到了列宁，亲耳听到了这位历史巨人那极富感染力的演讲。随后，他们被安排进入莫斯科东方大学中国班学习，东方大学安排的学习内容主要是：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如《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ABC》，还有《国家与革命》《反杜林论》等；基础课有哲学、政治经济学；另外国际共运史、俄共党史以及关于工会运动的理论的小册子，都是所学的内容。

由于苏联刚刚打败外国武装干涉和结束国内战争，面临着恢复国民经济的严重任务。当时苏联的农业总产量只相当于战前的50%，工业总产值只相当于战前的1/6，物质供应极度紧张。因此，东方大学的学习条件并不好，生活尤其艰苦。这使得一些同学在思想上开始动摇，产生退学的想法，但刘少奇没有丝毫的不稳定的情绪，相反，他意志坚定，乐观开朗。他认为越是艰苦，越能磨炼人的革命意志。历史上担当大任的人，总是“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要想担当改造世界、解放全人类的大任，必须经得起任何艰难困苦的考验。他唯一愁的就是时间不够，只希望在这短暂时间内尽量多学一点儿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俄国革命的经验。东方大学开学不久，中国共产党在上海正式成立的消息传到了学校。刘少奇闻之兴奋异常，四处打听在校入党的途径。几次找到中国班的政治教导员，向他询问入党的手续。同时，他也反反复复地翻阅《共产党宣言》并问自己，是否真正了解了党的宗旨与任务，到底为什么要入党；对照《共产党宣言》，检查自己是否符合一个共产党员的条件。1921年冬，刘少奇与罗亦农、彭述之、卜士奇、吴芳等人首先由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团员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加入东方大学支部，成为中国共产党最早的党员之一。次年，中共旅俄支部成立，刘少奇担任第一干事长，即支部书记。

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是刘少奇人生历程的重要转折点，在这以后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岁月中，他把自己的全部智慧和精力，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党的事业。后来他讲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东方大学学了八个月跑回来了，也算取了经，取到的经不多就是了。当时我们学得不多，倒是我自己的革命人生观开始确定了。懂得组织上的一些东西，讲纪律、分配工作不讲价钱、互相批评、一切服从党，这些东西在我脑子里种得很深。”

1922年1月21日，共产国际远东局决定举行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以对抗美英等国召开的华盛顿会议，会议在莫斯科举行，刘少奇和其他一些东方大学的学员被派到了会议上参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