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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者

我至此已走过的漫长道路，

从灵德通往那些不同乡土。

它就像我走向灵德的道路，

有着一模一样色泽的夜幕。

黑暗一如既往，一如永恒。

只不过这种黑暗更加寒冷。

这黑暗中蕴含着变化万层。

可忍受的黑暗全抛弃了我，

而这寒冷的黑暗过来驻守。

正对我的太阳穴。

正对我本属于春天的乳房

永远停留。

灵德山杨树荒凉的嘶嘶声响

在夜晚震颤。我开始发冷。

这是秋季。有人叙说枫树的燃烧。

我听见有人从我身边经过

赞叹着附近山谷里的日落。

这日落被描绘成红色

有辐射光彩和夜晚的紫褐。

据说正对着日落的是森林

朝向黑夜燃起熊熊的火焰。

人们还说那树下面的影子

越来越白就如同霜降来临

这些草叶就像夏季的头发

那么迅疾地变得灰白苍老。

我得到如下实际情形描述：

一片白霜朝向金色的图像

当夏季向收账者付完债务

变得寒冷，这图像就燃烧发光。

至于秋季的巨大挥霍这样描绘：

所有黄金都被抛进夏天的坟墓。

而那由此展现出来的华丽

就如一个吉普赛人的葬礼，

那些黄色和红色的布束

还有来自伊斯帕罕镀金般的旗帜。

而我沉默且冰凉地站在黑暗里，

只倾听那些我曾经爱恋的一切。

听它们在黑暗冰冷的风中消失，

白杨树最后的颤抖声传来信息：

在灵德国度，夏季将很快死去。

于是风转变了方向，

深更半夜里，

令人恐怖的黑与热到来。

我昏倒在什么人怀里，

一个迅跑过来的脚步，

让我惊悚恐惧。

在那样炽热的黑暗中

我怎么能知道这是谁，

当我倒下时抓住我，抱住我。

这是魔鬼还是一个人？

因为雷鸣咆哮有增无减，

热风膨胀成为狂飙，

抱住我的人叫喊越来越高声，

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

保护眼睛。它来了。你们会被光致盲。

这时我让我的声音尽量尖锐。

叫喊着回答：我是盲人，

因此我得到保护，我从来看不见，

但总能感受到我的祖国灵德。

于是这个人放开我飞奔逃命，

黑暗炽热的雷鸣中不知何处

只有远方突然而至的可怕雷霆

能在此地压倒其他一切的声音

雷霆朝我这个盲人滚滚而来。

这时我再次倒下，开始爬行。

我在祖国灵德的森林中爬行。

我成功地爬至一个石头洞穴

那里树没有倒下，那里热得不那么可怕。

我在那里几乎是幸福地躺在石头之间

祈求灵德之神来保护和自己救援。

有人从雷霆中走出来进入了洞穴

（啊，真是奇迹！）

将我抬到一个带有封闭空间的车厢

还有人推着我穿过黑夜

到了灵东号飞船发射场

那里有服务难民的官员

用喊哑的嗓音嘶鸣呼叫

我的号码以及我的名字

让我随人流进入飞船出入闸口。

随后的岁月成为我的命运。

火星苔原上，我已经学会

作为灵德使者去说服看守

用命运残酷打击的哭诉哀歌。

我学会了用我的手摸到

那脸上大声叫喊的盲文。

作为“拯救苔原”的女歌手

我又返回了我的祖国。

那里现在很冷。植被全遭破坏。

但顽强的意志坚持自己的计划

尝试用一种物质来拯救土地

这是科学发现的物质：荞参。

其结果如何我无法详细说明

很多人声称那是一个大失败。

“没人做得到，但人人都想要”

人们交谈时如此称呼这计划。

于是我告别了故乡告别祖国

那歌颂灵德王国的乐曲源泉

在三号舱找到一个歌女工作。

现在我在那里唱“啊，这个山谷”

还有“玫瑰园中的小鸟”。

不过也还唱“铸铁之歌”，

贡德人在这飞船上常唱的歌。

所有为了天堂的斗争都是为了快乐

所有心灵的目标都是天堂。

如果昏昧的权力导致愤怒和自私

将它们全部汇集到这种斗争中来

用仇恨、报复心和嗜血快感的旗帜

将这个纷乱的战场遮蔽得如同暗夜

那么这是一件多么糟糕的坏事。

把感知真实当自然欲望来执行，

对人类而言，这何等困厄苦辛。

必须早早知道道路是多么艰难。

为了向一个神癨呼吁他的法力

站在祭坛边做弥撒是多么艰难

我们只知道神癨也经受着痛苦

经受所有让他不快的事情折磨。

将信仰和生活的日子统一是多么艰难。

要理解神的献祭教义是多么艰难，

在神的沉默中不去思索多么艰难：

献祭的鲜血不是已经流得足够

为什么这些屠夫们还没有消散？

在神的沉默中不去思索是多么艰难。

对于从未和那些死者交谈过的人

从未从那些坟墓中获得回答的人

要理解恩典的法律秩序多么艰难。

没有仙女带着魔杖溜进过那坟墓，

那里只有一个人摆脱死亡的羁绊

还见到了神，而其他人又瞎又哑

处于身躯逐渐腐烂的悲惨境地中

不得不留下直到所有时代的终点。

在这之后还相信生活是多么艰难。

在这之后还渴望生活是多么正确。

活着而历经重重磨难仍显出快乐，

还不乏返回到青春之美好的欲念，

而不只是像岸边的蜻蜓那样死亡。

活着还显出快乐是多么正确，

让生命先于死亡是多么正确。

在坟墓裂缝里转身多么艰难，

在这之后相信生活多么简单。

他们一代又一代躺下沉入泥里，

在春天的风中沉入盲目的土地。

他们聚集在一个唱诗班里伴唱，

歌唱所有盲人有关灵德的谣曲。

虽然他们的肢体破碎成了泥土，

他们每天歌颂那个盲目的天主

天主无所不知不需要眼睛去看

是他给生命种种模样披上礼服。

那些柔软部分会腐烂化掉，

那些坚硬部分会剩余留存，

但是时间自有时间的进程，

很快坚硬部分也化为灰尘。

他们的唱诗班很快会唱起歌谣，

歌声轻巧地落在所有大树枝梢，

于是每片树叶会告诉路过的风，

忘记夏天的死亡如何快乐呼啸。

这个美丽夏天真让人忘乎所以

生活匆匆走过而精神无法把握

正如已经过去的那些美丽夏天

每年又会匆匆忙忙地重新来过。

我们聚精会神倾听这个盲姑娘。

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的人就说：

如此美丽的词她拿来帮她说话，

如此美丽的词在灵德才能觅藏，

但那只是些词如吹过的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