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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甘肃
1.5.11 长城脚下(组诗,写写我的毛驴、长城脚下等六首诗)

长城脚下(组诗,写写我的毛驴、长城脚下等六首诗)

  写写我的毛驴

  我与毛驴搭伙成对

  谁也难说 彼此到底

  是谁养活着谁呢 因为

  它为我耕驮了十多年庄稼

  因为我为它十多年割草添料

  而且十多年来的每一天

  天还睡在黑黑的瞌睡里时

  它就迫不及待地叫醒了我

  然后 我才慢慢给它套上耕绳

  或备上鞍子

  再然后它才将一副笨重的犁铧

  匆匆忙忙地交在我手中

  或者一口袋种子 化肥

  沉甸甸搭上我肩头……

  三年前的一天夜半 一头驴驹

  为驴圈生了辉 增了彩

  为了日子越过越精神

  我决定卖掉大驴 留下驴驹

  因为小驴驹小得很有出息

  ——这是因为有一天

  小驴驹亲眼看着我

  给大驴的懒惰两鞭子

  并顺口骂了好几句难听的话

  而此时的小驴驹 一副

  君子风度 满不在乎

  只将两扇耳朵

  轻轻地 摇了摇

  似乎在说

  ——那有什么呢!

  还是我那毛驴

  还是三年前卖掉的那头毛驴

  三年后的一个山坡上

  又碰见了熟悉的我

  这就是说当然的熟驴熟人了

  瞧 它抬起头来 看了看我

  仿佛觉得与三年前一个样儿

  只是 头发胡须的颜色

  没有了从前的那黑……

  于是和从前一样靠近了我

  于是我举手 从头到尾摸了过去

  ……当摸到挨过鞭子的脊背时

  一如摸着我心上的愧疚

  摸了一遍 又摸了一遍

  终于摸出几句极不好意思的话

  向驴吞吞吐吐说出了口……

  看来 驴根本不计较从前

  将嘴又一次伸给了我

  脊背 又一次

  紧紧帖住我心跳的地方

  ——好像要一再地表达

  与我当年 早晚合伙时的

  同病相怜 抑或是

  十多年的

  知遇之恩……

  邻居

  仅有一墙之隔

  毛驴是我最近的邻居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它总能准确地判断出

  ——隔壁的毛病又犯了

  又写诗了 一定又在

  写一墙之隔的邻居呢……

  这时 我的人静夜深的写作

  大概刚进入梦的紧要关头

  邻居 就不失时机地

  送过来一声声响亮的喷嚏

  接着就是一连串咚

  一蹄重比一蹄地敲墙

  直到将我美好的梦想彻底捣乱

  直到一蹄子

  给艰难的拙作定了音

  ……多少年来

  总想把诗写雅一点

  自遭遇这位邻居后

  诗总沾满除不净的泥草

  后来又留下一道道 深沟样

  跑驴溜溜的山墙……

  隔着诗句 侧耳

  细细地听听吧

  还有种诗一样平仄

  平仄 平平仄仄

  ——驴嚼夜草的声响

  乡戏

  乡戏 一年四季蒙在鼓里

  一年到头了 砍下两根

  柳木棍来 削成鼓槌的样儿

  使劲打吧 使劲地打

  戏 就渐渐有了眉脸

  然后 铜唢呐朝天扬起来

  大幕就扯开了破锣的嗓门

  ——一场一场的戏

  就满乡满村地

  笑遂颜开了

  人总是爱戏

  戏总能迷人

  人迷在戏里了

  套在犁沟里 脚踢犁铧

  鞭打蔫牛的时候 也能

  常常将生旦净末丑们

  一步步走得

  唉声叹气

  比如偶尔进一趟城

  也是大睁两眼戏样的惊奇

  一颗似乎戴着纱帽的头

  不住地转过来 转过去

  惹得城里人正眼不瞧地

  说 这乡里人进城

  一脸的戏噢

  兄弟马铃薯

  马铃薯 也可以叫

  洋芋 或者土豆

  ——兄弟啊 从头到脚

  沾满了共和国

  肥沃的国土

  只要有一锄土

  就能安身 就能

  土生土长 就能与土

  深深地恩爱一辈子……

  把腰弯成秋天的样子

  锄头举成丰收的角度

  一山坡刨洋芋的人哪

  哪一张脸没沾土气

  哪一盏靥窝不如土豆

  洋芋啊 土豆啊

  马铃薯啊 哥哥

  那个浑身上下的土

  沾得最美的一颗

  便是兄弟

  我呀

  长城脚下

  长城脚下

  除了山 还有雪

  我到雪山的时候

  羊 高得多了

  一件件皮袄儿一样

  穿着九月深情的牧歌

  歌里的三位羊倌

  像支起炉灶的三块石头

  羊毛顶起一片雪

  如大漠秋天 三个人

  就这样研讨天下大事

  ——漏出话外的是三股烟

  三只烟锅凑一根火柴

  节约两根火柴 可能是

  最大的事了 就怕点燃

  三个好脾气也是大事呢

  剩下一点点的小事

  一如跑散的羊羔羔

  沿长城脚下

  一路哭喊着娘

  娘 娘啊——

  争先恐后

  追赶

  中国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