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兵

想当兵，缘于自小对军人的仰慕、崇敬和热爱。

出生于贫穷落后的乡村，少年时代的文艺生活主要是看小人书和偶尔的看一两场电影，而小人书和电影大多为战争题材，这些故事中的英勇善战的革命战士令我敬佩不已。那年代时兴革命的英雄主义教育，雷锋、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等无数英雄形象在我心中光芒闪耀。于是常常梦见自己长大成人，身着戎装，手握钢枪为祖国为人民保卫边疆值班站岗，好不威风。

还有一件与“兵”有关的事值得记叙。那时候流行军装，一是因为对军人的敬仰，二是赶时髦，非常想弄套军装穿穿。先是买了布料请裁缝做，穿在身上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后来有部队拖了一卡车旧军装来镇上卖，赶紧一家伙买了绿、蓝两套。遗憾的是没有军帽。同座位有一顶军帽，他了解我的心事，偶尔借我戴一、两天，交换条件是我的作业给他抄。老是靠借人家的军帽戴总是不过瘾。搜肠刮肚地想亲戚中有没有当兵的能弄一顶真正属于自己的军帽。终于想到姨婆婆的儿子，就到乡下姨婆婆家搞到了部队的驻址，老脸皮厚写了一封信去。称对方为“表叔”，开头先问身体可好学习可好生活可否愉快，七绕八绕就绕到军帽上来。回信说军帽只有一顶，领新帽子的时候须把旧的上交，给了我他自己就得光着脑袋。大失所望。

想当兵，还缘于一个孩子对前途的追求。上中学时举国上下的学校正大搞“开门办学”、“开卷考试”，上大学无须考试，只能由贫下中农推荐，机会相当渺茫。因而参军当兵进而争取提干是当时大多数农村有为青年跳出农门谋求出路的唯一途径。

上高中的时候参加过一次征兵体检。那时候每年部队都要在高中应届生中招收一批空军飞行员。体检要求非常之严，抱着“有当无”的心理参加了体检，结果体检项目进行一半就被淘汰。

高中毕业那一年，我大着胆子找村民兵营长，要求报名参加征兵体检。民兵营长说他做不了主，必须找村支书。我壮壮胆子又去找村支书。村支书说想当兵的人太多，而名额却有限，今年实在没有办法，明年可考虑。我咬住支书不放，说我今年可放弃，但明年务必让我参加体检。支书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表示不会食言。第二年未到征兵工作开始，我就早早地去找支书，终于得到应允。

为保证体检过关，我找了一位在县房产公司当经理的远房舅舅，让他请县医院医生帮我预先检查一下，看我的身体有什么不合格的以便采取相应的弥补措施，结果查出本人患有鼻炎。医生说不要紧，体检的时候就在我手上，到时候我象征性看一下就会让你过关。体检结束的时候，医生对我说，他孩子大了，家里住房非常吃紧，能否跟你舅舅说说，帮忙给盖个披子。我认真地点了头，心里想舅舅也非亲舅舅，这次体检给他添了许多麻烦，怎敢再给他添麻烦。多少年后想起这事心里对那位医生还存有愧疚和歉意。

接下来便是盼着入伍通知的到来，甚至禁不住地在心里想象着穿上军装佩戴大红花踏上征途的情景。这期间探得消息说我村共验上（体检合格）两个人，而名额只有一个。我家没有亲戚朋友当干部，我意识到当兵的愿望多半要泡汤，心里非常着急。偶然间听四叔说到数年前结交过一位县人武部下乡蹲点的干部，但已多年没有来往。我便缠着四叔硬让他带我到县里找那位领导，求他帮忙。领导不很热情，对我们的请求不说不帮忙也不说帮忙。结果可以预料，美好的愿望终于化为泡影。只能眼巴巴看着同村另一位体检合格者（村支书的近亲）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当兵，便成了我此生永远的梦。

（原载二○○三年二月十九日《江南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