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真诚

我还很小的时候，做教师的父亲就教导我说：“要做一个正派的人，就不能随意拿人家吃人家的东西。”我把父亲的这一教诲牢牢记在心里，并且一直深信不疑。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和同学小吴相约去爬季山，顺便采些松果回来供家里生煤炉用。另一同学小赵家就住在季山脚下。我们便先来到小赵家。小赵一家对我和小吴非常热情，尤其是小赵奶奶见着孙子的同学格外的高兴，非要我们中午下山来她家吃饭。我记起父亲的话，便找借口说：“我们想在山上多玩一会，再说我们还带着干粮，中午就不下山了。”赵奶奶见我们执意不肯，就吩咐孙子今天不要干家务活了，专门陪我们上山玩。

我们一直玩到傍晚时分才下山。赵奶奶一定要我们在她家吃了晚饭再走。我们坚决不肯。赵奶奶有点不高兴了，我们就又坐了一会儿，说话间，赵奶奶从灶间端了两碗鸡蛋面条出来，说：“留你们吃晚饭，你们非要走。匆匆忙忙来不及，先吃碗面条吧。”我们一看不妙，拔脚就跑。赵奶奶家人拽住我们，我们使劲挣脱，冲出门外，赵奶奶一家人追了出来。我们走出老远，看见赵奶奶全家人还呆呆地站在家门口目送我们……

我长大以后偶然想起这事，才意识到自己那时真是年幼无知，甚至可以说愚蠢。赵奶奶一家人非常朴素善良，对我和小吴那么热情，纯粹出于真诚，而无所图，没有任何的庸俗成份。而我们面对这真诚却无动于衷，还自作聪明加以拒绝，实际上是在伤害一种珍贵的感情。后来每每想起这事，我的心里总会生出隐隐的愧疚和深深的自责。

（原载一九九八年九月二十五日《江苏经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