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古诗词中那些想说爱却难寻踪迹的植物们
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喜爱的植物。那些美好的植物,自带一种无上的光华,总会在某一个特别的季节或日子陪伴我们度过愉快的时光。那些植物不仅和其他普通的植物一样美化我们的环境,它们还常常被写入了文学作品,用来寄托情思,抒发情感,表达爱意。中国人喜欢过很多漂亮的植物,可现在喜欢的植物却很大程度上被西化了,例如郁金香、玫瑰、康乃馨,把自己的那些有着同样情感内涵的植物抛在了脑后,偶尔看到古诗词里提到它们,却不知古人所云为何物。其实那些植物依旧还在,一直都在,只不过被现代人边缘化而已。
先说说茱萸。这种植物我们都听说过,当然一定会有人念错。它又叫越椒、艾子,是一种常绿带香的植物,具有杀虫消毒、逐寒祛风的功能,古人认为可以辟邪。它是古人的一种香草,也是中药,是著名的中成药“六味地黄丸”里的主药,关于这味药估计很多男人都懂。同时它还是调味料。在辣椒进入中国以前,茱萸充当着辣椒的角色。九月九日重阳节这一天爬山登高时,古人会在臂上佩戴插着茱萸的香囊或者在腰间插上茱萸草,因此有了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里的诗句。想想在登山的过程当中,佩戴散发着幽香的茱萸,一步三回头,回家后还可以洗洗用来炒菜,古人真是浪漫得充满了独特气质。可如今,除非在古诗词中,然后就只能去药店和茱萸见面了。其他地方也可能见到,但就是见了你也不敢认,就是认了也基本会认错。(《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谢新恩》: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又是过重阳,台榭登临处,茱萸香堕。紫菊气,飘庭户,晚烟笼细雨。雍雍新雁咽寒声,愁恨年年长相似。)
飞蓬,告诉你有一种植物叫这个名字,听起来是不是很有豪情,又有些伤感呢?其实这种小花到处都是,有时被误认成野菊了。但是,它的黄色花蕊更大,花瓣是淡蓝得有些发白的样子,初夏的时候会在任何一片野地生长,“飞蓬”的意思取的就是它的种子在风里飞扬的姿势。古人与大自然接触得更为密切。他们发现,如果一个姑娘失恋了,那么她就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她的头发就不好好整理了,因为她心里难过,没心思,所以头发乱乱的就像蓬草一样。其实,这乱乱的头发也别有味道,我好像闻到了四月里刚刚生长出来的青草气息,那气息和青春的年龄一样怡人而又灿烂。古人写情写意,往往借助植物的姿态,我们从那漫天飞舞的飞蓬的种子就能感受到情何以堪的哀伤来。(《诗经·卫风·伯兮》节选: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萱草,对,就是野百合,你没见过这植物,你也一定听过那首歌《野百合也有春天》吧。这种植物盛开的时候有黄色、红色或粉色的花朵。当然,它总是开在寂寞的山谷里,所以你有多不懂它,我也能懂你。但是作为女人你如果懂它,就会少一些痛苦。当然体贴的男人如果也懂它,那可能有助于成功追求异性,因为它可以治疗大姨妈不正常,例如痛经、月经来前的乳疼乳涨。以前我看书少,今晚才知道,所以女人多看书,就会发现时时能美容,处处能治病。要不说爱读书的女人会越来漂亮,这个理就是其中之一。在古代,中国人把萱草视为“忘忧草”和“母亲花”。最初的富有诗意的萱草是落到了一个《诗经》中痴情姑娘的心中:姑娘背靠着秋天的大树,思念着爱人,手里拿着忘忧草,就是萱草,《诗经》里叫“谖草”。可是,你以为想忘就能忘吗?如果忘忧草那么好使,大家一定在初恋失恋时就用了,世间也就没有“痴情”这个词了。萱草作为表达对母亲的爱的花,比康乃馨有着更悠久的历史,其实母亲的爱,真的很像野百合,爱她的孩子永远是爱得绝对又寂寞。(《诗经·卫风·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游子》: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亲倚堂门,不见萱草花。)
有一种植物,我认为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植物,没有比它更美好的植物了——豆蔻。豆蔻的外形像芭蕉,果实有辛辣香气,可入药,可调味,食后使人兴奋,并有祛风作用。豆蔻有一丈多高,就是三四米的高度,初夏开花,花朵或浅黄或浅红,清嫩淡雅,花未大开时就显得非常丰满。把豆蔻比喻成少女,典出唐朝杜牧,他说豆蔻就是十三岁的女孩子:肤色白皙,双眸清亮,身形纤细,过目难忘。看过豆蔻女孩后,那美艳的十里扬州,无论是走在大街上的,还是卷起珠帘故作娇媚的女人,都不入眼了,更不入心了。当然,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豆蔻年华。我认为年龄是最不值得炫耀的一种物质,因为人人都有,年龄越大还越多,不过不能否认“豆蔻二八”听着就比“半老徐娘”有诗意。从杜牧以后,豆蔻一直以其清纯之气缭绕中国诗坛,至今香气弥漫。(《赠别·其一》: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桃花是古人非常欣赏的一种花,但在今日之中国,赏樱花却大行其道。我感觉桃花比樱花更加富有诗意,你不妨试着欣赏一下。把桃花比喻成美人,或把美人比作桃花,在古诗词中屡见不鲜。《诗经》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就这么先声夺人,让桃花至少在时间上占据了古代第一美花的位置。唐朝崔护的“人面桃花相映红” (《题都城南庄》 ),借绯红的桃花衬托少女的姿容,表达心中爱慕女孩的羞涩之情。其实我每次看到人面桃花相映红时,总觉得那个女孩的脸有些大,因为桃花虽然一朵不大,但是它盛开时总是满树地摇晃着数千数万朵,在南风洋洋、草木葳蕤的初夏,巨大的花朵们把整棵桃树都压低了。每当那时我就有种幻觉,觉得那是害羞的女孩绯红的脸,好像中国古代人喜欢大脸。例如,说人好看就形容成“脸若银盘”,此刻大脸的女孩们一定有种生不逢时的感觉。(《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只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那些美好的植物,其实早已经不仅仅是植物了,因为人的喜爱,它们有了灵性,甚至还有种神秘感、神圣感。它们可以让你安静,让你欢愉,让你忧伤。它们永远冰清玉洁,它们永远色香俱佳,它们永远气满乾坤。
(2016年3月31日晚写于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