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具体年代记不清了，我看过一本公开发行的有很大影响力的杂志，那本杂志上有一页清清楚楚地写着：苏联（那时应该苏联还没解体）要发射一颗人造月亮，就是说以后天上就会有两颗月亮了。我看了那条消息后，非常兴奋。我记得我还和我哥哥讨论过，我告诉哥哥如果天上有了两个月亮，以后就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了，晚上我就不怕黑了。我哥哥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很不屑地说，如果那样的话，他就会学后羿那样，把其中的一个月亮射下来，否则天上有两个月亮，那就太热了，也太亮了。我们当时是在夏天讨论的这个问题，还有我哥哥连月亮不发热这个道理都不懂，我觉得我没必要再和他讨论了，一个人静静等待吧。后来我就满怀无限希望地等着苏联快快把人造月亮升到天上去。我喜欢有两个月亮的夜晚，那样的话月亮也有伴了，不孤独了，我可以一会看看这个月亮，一会再看看那个月亮，连诗歌的题材都丰富了，想想就激动。可是后来苏联解体了，当时我在中国完全不知道苏联到底怎么样了，只是一味地、一如既往地对它抱有无限希望。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一个秋天，我来到俄罗斯后才知道，苏联解体后的那几年，俄罗斯人的生活非常艰难，他们的日常生活都难以维持，就别提发射月亮的事儿了。当时卢布贬值非常严重，有的人本来有几千卢布的存款，正打算买辆车，或者买两辆车。正在犹豫中，过了一个星期，这几千卢布就只能买一袋糖了。还有人有更多的存款，可以买套房子，可是过了一个星期，就只能买两袋糖了。哎，他们好能吃糖，最后的钱一定要用来买糖。俄罗斯人的生活就这样一落千丈。他们每天为了明日的生活在担忧着，恐慌着，所以科学研究工作更是无法开展，那颗似有似无的人造月亮也就彻底流产了。

提起上个世纪的卢布贬值，就不禁想到现在的卢布贬值。这真是月儿弯弯照全球，几家欢喜几家愁。从2014年秋天开始，由于西方制裁，油价下跌，卢布汇率一路下滑。记得去年10月初，我的朋友很激动地说，让我们坐等美元与卢布的比率突破1：40吧。可是到了冬天，美元与卢布的比率曾经到了1：80，让人的心脏跳动都加速了，快跳到嗓子眼了，脸色都变得潮红，但那是俄罗斯人真正的寒冬。由于卢布贬值，俄罗斯人生活质量的确有所下降，毕竟物价有了小额提高，但他们的工资没涨，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可是为了共渡难关，俄罗斯人都理解。

我刚到俄罗斯时，很多外媒极尽渲染报道俄罗斯的各种不稳定现象。我当时正身处俄罗斯的心脏上——莫斯科，所以国内的亲友很担心，常常询问我的安全情况。大概是我没有仔细地研读各种新闻报道吧，所以在莫斯科街头闲逛时，看到的都是一派祥和景象。商场物品充足，物价还算稳定。除了奢侈品有点供不应求以外，日常用品没有缺少过。俄罗斯人的生活比网上宣传的要淡定得多，他们气定神闲、处变不惊、临阵不慌、阵脚不乱。他们外表平静，所以我内心也没有什么恐惧，我和莫斯科人一样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不过我的学生告诉我，有人把卢布换成美元以求得保值，但大部分俄罗斯人还是照旧过日子，只是相应地减少了一些出国的计划。本来一个学生的爸爸要回拉脱维亚老家看她的奶奶，学生还说她的爸爸可能会从拉脱维亚带回来一些便宜的琥珀，如果我喜欢，可以卖给我一些。我正做着戴便宜琥珀的梦呢，她爸爸就因为卢布贬值得太厉害而放弃了出国探亲计划，我的琥珀梦也随之破灭。

俄罗斯人遇到这样的变故，能从容不迫地应对，并能安定地生活。这次危机和上个世纪90年代的不稳定相比就是小菜一碟。另外，国家的福利政策也让他们有信心继续过着还算安稳的生活。

我刚到莫斯科时，100美元可以兑换3 000多卢布，现在能兑换6 000多卢布，钱包里总是满满的大票子。卢布的最高面额是5 000，平时随身携带几千或者几万卢布很正常。所以现在在莫斯科生活，看着钱包里的卢布，会有种很有钱的幻觉。

曾经一年多，卢布就没消停过，始终以它大起大落的汇率变动牵扯着世界各国人民的心，我的心在它的无数次震荡下也变得坚硬多了。

不过，卢布现在已经趋于稳定。如今莫斯科再也排不上世界高物价城市排行榜了，这里物价便宜，空气清新，是一座宜居城市。

（2015年11月7日写于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