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俄罗斯之前，使劲地学了一段时间俄语，把一些打招呼等日常用语都基本记住了，例如，称呼成年男性Господин （先生），称呼成年女性Госпожа （女士）。我想有了这两个标准称呼，基本能解决绝大多数情况下打招呼的问题了。但是在俄罗斯生活一段时间以后，我发现这两个词除了我自己使用以外，没听俄罗斯人在日常生活中用过。有一次上课，讲汉语的称呼问题，主要以“先生”为例，我和学生热烈地讨论了俄罗斯人的称呼习惯以及所碰到的一些称呼难题。

当代的俄罗斯人不会在日常生活中称呼对方为Господин，即使对方是总统。Господин现在只出现新闻媒体报导或者官方文件中，或者是在极庄严的场合下，并且只称呼地位比较高的人。记得我以前称呼过公交车司机Господин，我想那位司机一定高兴死了，因为他觉得那一刻他的地位非常高，和国家领导人一样，一定偷着乐了很久。同理，Госпожа也只能称呼地位比较高的女士。

我们之所以能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中比较和谐地共处，就是因为我们尊重彼此，那尊重对方的一个显著的方式，就是尊称对方，所以需要常常使用Вы （您），尤其是对比自己年龄大的人和不熟悉的人。俄罗斯人如果表示尊重对方，就要称呼对方的“名字 1 父称”，例如：Александр Павлович、Елена Николаевна，这样的称呼同时也含有亲切的语义成分。俄罗斯的学生都是这样称呼老师的。但是如果忘记了老师的姓名，那怎么办呢？他们有个通用的办法，就叫“Извините，пожалуйста” （“请问”的意思，或者是“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就像中国学生称呼忘记了姓名的老师，就直接叫“老师”一样。当然这有开玩笑的成分，不过如果真的忘记老师姓名，又需要称呼的时候，也只好这样使用了。这是一个“万能的尊称”，当然这时聪明的老师一定明白你忘记了他的名字。“Извините，пожалуйста”使用范围非常广泛，除了称呼不熟悉的老师外，还可以在大街上称呼任何一个你不认识又需要打招呼的人，例如问路时就可以这么用。

老师在课堂上一般是直呼学生的名字或者昵称，例如称Наталия或Наташа （娜塔莉亚或娜塔莎），Елена或Лена （叶莲娜或莲娜），前者是名字的正式称呼，后者是昵称，也可以叫“小名”。我们都知道俄罗斯人的名字重复率特别高，我所在学校的班级，常常最多是10个人，最少是6个人，只有这么几个人的班级还经常会有两个Саша （萨沙），这个名字男生和女生都可以叫，还可能有两个Настя （娜丝佳）、Дима （季玛）、Антон （安东）。为了解决名字重复的问题，老师常常会叫学生“名字+姓”，而不是“名字 1 父称”，学生在互相介绍或者向老师介绍自己时也是使用“名字 1 姓”的形式。他们书写时还往往把姓加在名字的前面，例如Серебряков Роман （谢列布里亚科夫·罗曼）、Евгений Москален （叶甫盖尼·莫斯卡林）、Кузнецова Елена （库兹涅措娃·叶莲娜）。这和中国人向别人介绍自己时说自己的全名是一样的，是一种正常的表达方式，不含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如果是正式的场合下，就需要说或者书写“名字 1 父称 1 姓”的方式，例如写在证书、护照或其他证件上的名字：Анна Дмитриевна Шульгина （安娜·德米特里耶夫娜·舒莉吉娜）。

俄罗斯人常常称呼成年男性为Молодой человек （年轻人），只是在你称呼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应该比你年轻，至少看起来长得比你年轻。所以有很多时候，我们在大街上听到有人喊“Молодой человек”时，会以为真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但是仔细一看，岁数还是有些大。我看过一个电视剧，在一个墓园里，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在祭奠她死去的儿子，当她抬头看到远处有一个老头，她就叫了一声“Молодой человек”，老头听到后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到别人，就问：“您是在叫我吗？”老太太肯定地点点头。在大部分情况下，如果这个男人年龄已经到50岁左右了，可以称呼Мужчина （男人）。未成年的小男孩就可以直呼Мальчик （小男孩）。称呼成年的女性一般是Девушка （姑娘）。俄罗斯人也会尽量把人往年轻称呼，所以有时50岁的女人也可能被称为Девушка。而Женщина（妇女）很少用来称呼别人，不过强调时可以使用。小姑娘就是Девочка。当然如果你不知道如何选择称呼用语时，就可以称呼对方“Извините，пожалуйста”。使用这个称呼时，我特别有感触，因为从前我向别人介绍自己的丈夫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到了青岛以后，我学会了使用“对象”这个词，刚开始觉得这个词太土气，不喜欢，后来觉得这个词好得不得了，因为可以在任何场合使用，可以向任何人大胆地介绍我的“对象”，而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不合礼节的问题出现。关于这一点，山东人一定和我有共鸣。

俄罗斯人基本不使用“姓名 1 职务”的称呼方法，像中国人那样：王老师、李处长、张律师等等，不过在媒体上称呼国家首脑时会这么用，在正式的场合介绍时也可以这样使用。而我称呼我熟悉的俄罗斯同事都是按照中国的习惯称呼的，名字 1 职业，例如：罗拉老师、安老师（安德烈）、达玛拉老师、娜塔莎老师，就是在他们的名字后面加上“老师”表示尊敬，因为他们都是汉语老师，所以完全接受这种称呼的方式，这已经是一种一定范围内通用的表达方式了。可是我的学生听我如此称呼我的俄方同事，都觉得很有中国特色。对其他的俄罗斯朋友，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只叫他（她）的名字。

（2016年4月22日写于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