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斯科的大街上爷爷比较少，因为俄罗斯男人本来就少，加之男人普遍爱喝酒，所以他们大部分都不太长寿，上了年纪的男人就更少了。我们常看到的都是些孤独的奶奶。奶奶虽然没有了爷爷的陪伴，但是却有一个美丽而神奇的夏天——Бабье лето в Москве （莫斯科有个奶奶的夏天）。

莫斯科的夏天总像蜻蜓点水一样轻而快地就没了，这也是莫斯科人特别珍爱夏天的原因。差不多到8月底，莫斯科就已经完全进入了秋天，雨会随时随地地下，没头没脑地下，本来出门时还艳阳高照，可是突然就可能下起了雨，之前没有一点预兆，连一阵风都不会刮。虽然刚刚到9月，但已经有了寒冷的感觉，就在这寒冷的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的时候，天气又不管三七二十一突然放晴了，转暖了，因为这个时节鲜花还在盛开，树叶还未凋落，所以俨然夏天又重新回来了一样。爱美的女孩子又抓紧时间穿上了夏日的短裙，晒着温暖的阳光。这就好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突然又漂亮了，可是那美也如昙花一现般很快就又逝去了，这个夏天就是做做样子而已，可不是真正的夏天。所以，每年9月这段温暖的日子被莫斯科人叫作“奶奶的夏天”。这个短暂的夏天会持续一至两周，还没过够夏天的朋友请珍惜吧。

如果和莫斯科人谈天气，他们最常说的就是“现在的天气不正常”，我听得多了，就总结出来，莫斯科天气的特点就是“不正常”。除了奶奶这个神奇的夏天以外，到了10月份应该很冷了，可是11月份可能又会回暖，12月份应该天寒地冻，可是却又时不时地下起了雨。大雪纷飞狂风凛冽的冬日夜晚，是我来莫斯科之前对这里的想象，可是过了一个冬天后，我却感觉这里的冬天温柔极了，几乎没有一丝的风，雪虽然经常下得很大，但在城市里它们落地就化了。偶尔也有几天严寒的天气，但屋子里非常温暖，我就完全原谅了那一点严寒。

莫斯科地理位置偏北，所以冬天的夜晚非常长。12月底的时候，下午3点多天就开始黑下来了，第二天上午快到10点时天才大亮。每天6个小时的白天几乎一晃而过，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夜晚。这么漫长的夜晚，如果没有点个人爱好，还真是不好过。所以俄罗斯人都会有个人的爱好，或者弹乐器，或者画画，或者写作，或者喝酒……冬天的时候俄罗斯喝酒的人特别多，明显比夏天多，黑夜太漫长，总得找点事儿做不是？俄罗斯人不爱赌博，那么喝点酒总可以吧。

莫斯科的冬天除了夜晚漫长以外，前后延续的时间也很漫长，从前一年的10月底到第二年的4月中旬，几乎持续半年之久。如果4月中旬还看不到淡绿的树叶的话，真要怀疑天气坏了，春天还会不会来了。这时我会越想越忧伤，站在莫斯科的街头，巴望着和煦的春风吹绿莫斯科河岸。但无论我是否着急，那些干枯的树木和蓬草可是从来不急，它们静静地、耐心地、充满自信地等待着一定会来的春天。果然今年的春天姗姗来迟，几乎到了4月底，天气才转暖，树叶也好像一昼夜就展开了一些，我也好似冬眠了几个月，慢慢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换上了春装。可是接下来的变化，又让我措手不及：春天几乎只持续了两天，气温就骤然上升到了20多度，夏天就这么从天而降。

就这样，我和莫斯科人一样匆忙换上了夏装，满以为今年可以提前两个月享受夏天的阳光了，可莫斯科的天气任性得就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它的气温突然又坍塌了，一夜之间骤降10度，还下起了连绵细雨，我赶紧又把厚外套穿上。

4月底的时候，树叶虽然展开了一些，但放眼望去，整个城市的森林还是黑灰色的，看不到希望，但是莫斯科人却非常自信地告诉我，不要急，等到5月9号那天，树就全绿了。我无法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准确神奇的时间点？5月9号那天树就会全绿，没见到的人只能把这种说法当作天方夜谭。不过我也不急了，反正没几天就到5月9号了。那天是二战胜利日，俄罗斯一直保留着纪念二战胜利的传统，红场会有盛大的阅兵仪式，各个公园也会有相关的主题活动。我决定那天去逛逛公园，感受一下他们的节日气氛，顺便看望一下花草树木。

就在二战胜利70周年的这一天，我和朋友约好去了胜利公园。这座公园是上个世纪90年代修建的，就是为了纪念二战胜利。那一天我才感觉到莫斯科真是和北京差不多大的大城市，人也如此多，我们和不认识的俄罗斯人从地铁站一直彼此摩肩接踵地走到了公园门口。公园里除了人以外，树还真的全绿了，是柔和的，嫩嫩的，大片的，满眼的。不仅树绿了，花居然也开了，红的、黄的、粉的、白的，全是郁金香。它们一定早就约好了时间，在这一天如果不开放就会变成难看的小狗。我看着五彩缤纷的公园，揉了揉眼睛，还让同伴掐了我一下，确定不是在做梦。

胜利日过后，天气也渐渐暖和了，温度一天比一天高。当我认为莫斯科的天气终于走向“正常”了，并满心欢喜地做好了迎接夏天的准备，它又会突然翻脸，把我的正常思维打破，给我个下马威，严肃地告诉我：不要痴心妄想了，莫斯科就没有“正常的天气”。所以在5月中旬天气又会异常寒冷，而且热水还会被停掉。冬天我们不是没感受到莫斯科的厉害吗？那么现在感受一下天寒地冻也不算晚吧。这样寒冷的天气有的年月要一直持续到6月上旬，在这天寒地冻、凄风苦雨的夏天里，不由得担心：我好不容易熬过了漫长的冬天，难道要被冻死在夏天吗？是啊，莫斯科的夏天很需要一条棉裤。这时我顿悟了，其实莫斯科只有两个季节：一个是冬季，另一个是大约在冬季。

莫斯科的夏天差不多从6月中旬开始，这时基本可以穿上夏天的单衣，公交车上也会打开了冷气，这样的天气一般会持续到8月中旬，当然这期间也会时而冷一冷，然后再热一热。它不会很热，但偶尔也会突然热一天。大部分情况下，如果需要开空调的话，我认为应该打开热气取取暖才更舒服。

（2015年9月写于莫斯科）

后记：今年（2016年）的秋天，我已经回到青岛，莫斯科的朋友说，他们很多人都已经被冻倒下了，我安慰道：“没事儿，过几天就暖和了。”可朋友说：“够呛了，今年看起来不会有奶奶的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