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河静静地流淌在离我所住公寓不远的地方。除了冬天以外，河面上都会有很多游轮在慢慢航行，游轮上的乘客总是站在甲板上看两岸的建筑，两岸的行人也总是望着船上的游客，他们互相猜想着彼此的生活，然后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人影由清晰变得模糊，最后连同那些我还没来得及想完整的故事一起，消失在灯火阑珊的黄昏中。平时我总是傍晚在河边散步，总是这样看着游轮从河中驶过。

和朋友坐游轮观赏莫斯科河，是从基辅火车站附近的乌克兰饭店开始的。莫斯科有很多火车站，常常就用终点站城市的名字命名。例如，基辅火车站终点就是乌克兰的首都基辅，列宁格勒火车站的终点就是圣彼得堡，白俄罗斯火车站终点就是白俄罗斯境内的某一城市。乌克兰饭店是七姐妹建筑之一，也是莫斯科市的经典建筑。如果了解一点俄乌的历史和关系的话，到这里来真的很让人感慨并浮想联翩。

在乌克兰饭店附近的码头我们上了一艘豪华游轮，游轮分两层，我们在甲板上眺望河两岸。6月的晚上7点多，莫斯科的太阳还明媚得很，目力所及的城市掩映在夕阳和浓密的森林以及美轮美奂的建筑中，水鸟随时从眼前飞过，从不打招呼，很是惬意。

游轮上人很多，但只有偶尔私语，还有角落里传来的音乐声。一对对的情侣在慢慢品咂咖啡，欣赏日落和倾听游轮的桨声。仰望天空，此刻无论你是否敞开心扉，那无尽的蓝总会不经意间倾泻下来，坠入你的心中。

游轮开动不久，在船上向河的左岸看，如果能看到一个高耸的鎏金的金色教堂圆顶，这就快到新圣女修道院了，那个漂亮的圆顶是一座建于17世纪的红白相间的钟楼的顶部。建在河边湖畔的新圣女修道院周围的景色非常优美，这里的湖可是享誉世界的芭蕾舞剧《天鹅湖》的创作之地。据说柴可夫斯基在创作《天鹅湖》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一边散步一边构想故事的情节。

麻雀山在这个清凉的夏日，被浓密的森林掩盖，大片大片的绿，一望无际的绿，浓浓的、密密的。莫斯科大学主楼就在这密林掩映中高耸着，浸润在夕阳的照射下，金光闪闪，我的视线也被它的厚重聚拢过去了。

过了莫大，就到了卢日尼基体育馆，这是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的主场馆，想象当年盛况，它一定在世界上是独领风骚的，可如今早已淹没在了众多后起之秀中，看起来有些破败了。

继续向前，是俄罗斯国家科学院，它是一座现代化的高层建筑。它的楼顶好像永远耸立着没有建完的钢筋架，这也正是这栋楼的独特所在。它好似没有建完的外观寓意着科学是没有尽头，没有止境的，它的高度是无限的，让人永远追求的。

在科学院的下方的莫斯科河岸边就是“快乐花园”。莫斯科人很会休闲，岸边的草地上有很多躺椅，他们就躺在上面晒着慵懒温暖的夕阳，时间在这个时候就是一个多余的想不起来的东西，管夏天有多长呢，先享受了这阳光吧。

前方就是高尔基公园了。河的北岸就是我常常散步并观赏游轮的地方。今天我看到很多往日的“我”站在岸边看我们，有个小伙子还热情地伸手打招呼。

过了高尔基公园，要穿过一座著名的大桥——克里米亚大桥。这是一座钢筋混凝土大桥，是一座人车两用的大桥。据说这也是一座断魂桥。有人想不开了，就从这座大桥跳下去。这座桥的两侧风格迥然不同，因为这座大桥也是莫斯科花园环路的一部分，在花园环路内侧，布满了悠久的沙俄时期建筑，以红色调为主，著名的就是十月巧克力工厂。在大桥的外侧，大部分都是苏联时期的建筑，以浅黄色为主，著名的有防卫森严的俄罗斯国防部。

过了大桥，是莫斯科雕塑公园，也叫莫斯科露天博物馆，在那里的草坪上聚集了大量古典的、现代的雕塑和纪念碑，内容涉及著名人物、事件和历史传说。有很多苏联时期的领导人和著名人物的雕塑集中摆放在这里，例如著名的克格勃领导者——捷尔任斯基的雕像以及高尔基纪念碑。

游轮继续行驶着，此时西下的骄阳已经染红了空中的云霞。救世主大教堂在夕阳的掩映下更加光彩夺目，这是莫斯科最宏伟的教堂，是俄罗斯大牧首主教堂，也是世界上最高最大的东正教教堂。教堂原是为纪念俄罗斯打败拿破仑的1812年抗法战争胜利而建的，有5个镀金的葱头状圆顶，中央圆顶高102米。现在看到的教堂是1995年重建的。200年的时间里这座教堂经历了多次的毁坏和重建，每次重建后都不会超过50年。

与基督救世主大教堂相对的莫斯科河畔，耸立着彼得大帝和古罗马战舰的雕像。这座雕像以船为基座，立在河上，有60米高。传说这个雕塑上的人物本来是拿破仑，是国外的一个企业定制的，但是雕塑完成后，外国人欣赏不了这个庞大而奇怪的雕塑，就不要了，于是雕像偷偷地改为为俄国海军创建200周年而兴建，人物改头换面成了彼得大帝，因为彼得大帝在18世纪创立了俄国第一支海军。这座饱受争议的彼得大帝雕像如突兀的高山一般耸立在平缓如镜的莫斯科河边。雄伟的彼得大帝站在一艘小得与之完全不匹配的船上，左手握着船舵，右手举着一个金色号角，眺望远方。有人说它太不成比例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它一定就是为了突出彼得大帝的伟大，所以把船缩小了。莫斯科到处可见各种雕像，它是一座雕像文化城市。

克里姆林宫的红墙在船还很远的时候，就隐隐地向我们显示它的宏伟了，还有红墙内的总统办公大楼以及圣母升天大教堂，在彼此竞显着高贵。

过了克里姆林宫就是红场了，红场在船上看显得更加局促，甚至一晃而过。不过只要看一眼，圣瓦西里大教堂就映入你的眼帘。它永远都是红场最显目的建筑，它多彩的洋葱头教堂顶在夕阳的映衬下更加神采奕奕。其他的建筑无论多么高大恢宏，在它面前都暗淡了下去。

莫斯科河上有很多桥，每一座桥都有自己的风格，大部分都是人车两用的，但也有专供行人浏览美丽风景的行人桥，我们的游轮慢慢地穿过一座又一座。

在红场外的桥上往救世主教堂方向看，傍晚能看到非常美的落日，救世主大教堂延伸出来通往河对岸的牧首桥也是欣赏莫斯科河的好地方。这里也是观赏克里姆林宫的最佳位置，很多新闻上记者报道的背景就是在这里拍摄的。

过了红场，前方不远处，遮挡住全部视线的那个高大建筑又是七姐妹建筑之一：专家公寓。从远处在船上看它，好像它就是莫斯科河的尽头一样，因为莫斯科河在它那里转了一个小弯儿，这是一种视觉上的误会。据说专家公寓现在住着从前各界明星的后代，不过也有人将这房子卖了，去西班牙的海边买了两套海景公寓，一套自己住，一套租给爱在海边度假的俄罗斯同胞住。

乘船游览的沿途，基本上没有高楼大厦，都是些老建筑，精雕细刻，风华绝代，有时好似迟暮的美人在对河梳妆，有时好似青春的少女正在打扮要去赴约，都不紧不慢。

渐渐地，静谧的夜色将太阳的光焰隔在了遥远的城市那端，夜的颜色变得更加浓烈了，像一杯我热爱的红酒，微醺着人的眼，一切朦胧着，大自然要昏昏欲睡了，但莫斯科河和船上的游人，还有城市里的灯光却更热闹了，灯光下的河水更加潋滟。

夜空中隐现着下玄月，寂寂的月光无法照亮黑暗中的一切，它银色的光洒在一切没有光亮的地方。突然有鸟儿从树林里飞来，并叫着，那是夜莺的歌声吗？我想它一定不愿辜负每一夜寂寂的月光，就在某一棵树上打着口哨，鸣啭起来，我劝它别吵醒那些已睡的鸟儿，别吵醒山林。

微风抚弄着我的眼和我的情绪，这时的我更加忧郁，我回到了我独有的世界里，想象着游轮里的每一个人这样或那样地在我身边走过……

那静静的夜就在不远处……

（2015年10月19日写于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