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舞者

有时候不知为何会莫名地对某个名词产生好感，舞者，就是其中之一。

维基百科中，对于舞者的定义是这样的：舞者，是指专职舞蹈演出，以身体动作表达意念及美感的专业人士。在职业规范化的中国大陆，属演员分类下的“舞蹈演员”。舞者按不同的舞蹈种类要求，需接受不同的训练，但相同之处是必然的艰辛而漫长。而随着年纪老化及伤患，很多舞者的职业寿命都比一般行业短暂。

若是按这样的“定义”，《腊湾舞者》中的舞者，就不能算得上是正规意义上的“舞者”，而只能算是舞蹈的“业余爱好者”，但我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定义”的。在我看来，舞者并不仅仅是指那些受了专门的肢体技能训练，以“演出”为谋生手段的“专业”人士，舞者更是那些生来就由于某种机缘，或者出于生命的渴求，与“舞”有着水乳交融般的胶着，生死相依般的迷恋的生命个体（或群体），将他们的生命融汇在舞蹈中，用他们的肢体和动作传达出他们的人生感悟，演绎着对美的追求。很多时候，他们不仅是形体的舞者，同时也是灵魂的舞者。

《红菱艳》——一部讲述了一个舞者经典人生的英国电影中，有这样一段著名的对话，当舞蹈团的团长问片中的的女主角佩姬为什么要跳舞时，佩姬回答道：

“就像你为什么活着！”

这就是舞者的回答。

腊湾的舞者，就是这种意义上的舞者。舞蹈之于他们，就像阳光、空气一样，是他们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元素。

对于腊湾的舞者来说，维基百科关于“舞者”定义中的延伸部分：“而随着年纪老化及伤患，很多舞者的职业寿命都比一般行

《腊湾舞者》海报

《腊湾舞者》拍摄现场

业短暂。”对他们同样不“适用”。因为，《腊湾舞者》中所记述的舞蹈，就是一种“老人舞”，一般是五十岁至八十岁的老者所跳的舞蹈。

《腊湾舞者》的解说词中说：“传说明洪武年间，这里就盛行了一种舞，传承至今，村上没有一人说得清是从什么年代开始的。史上没有记载，后被人称为老人舞。”

老人在彝语中发音为“玛咕”，故老人舞又名玛咕舞，起源于古代毕摩舞蹈降豹救人的传说，后经腊湾彝民整理编导、创作传承而保留了下来，是现如今全国唯一濒绝的舞种。该舞流行于牟定县彝族哩颇支系凤屯乡腊湾高峰彝族聚居区，流传至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全套舞步共二十六个段子，由开场段、收场段和中间二十四跺脚组成。舞蹈中，从开头到收尾的二十四段跳法旋律大致相同，但跳法各不相同，且动作优雅，难度较大，学者甚多，会者甚少。跳法较为讲究，进退从容有序，丝毫无慌乱之感，得体自然。同时，老人舞又是一种相对轻松、灵活的舞蹈，不限制人数，一人、两人或多人都可以跳。跳老人舞，有种随心所欲的感觉，内心非常愉快，具有活跃气氛，强身健体的功效。弹跳结合，边跳边弹，步调繁琐，又不凌乱。

玛咕舞一般为老人和长者才能跳，且有一定的约俗规定，开场舞不跳之前，老人舞不能跳，年轻人的“左脚舞”更不能上场；其次是夜晚不吃夜宵之前不能跳；再次是只有在喜事、节日期间才能跳。腊湾还传流着这样的规矩，一般由五十岁以上的老人自行参加，以三胡伴舞，老人不上场，年轻人绝对不能跳。三胡声不停止，月琴不能奏响。彝寨中无论谁家嫁娶，都由起万富老人领跳三曲老人舞之后，年轻的彝族姑娘小伙儿才可跳青年左脚舞，直至通宵达旦。一夜歌舞，一夜狂欢，以昭示主人家将迎来吉祥平安、幸福美满的生活。

玛咕舞是当地流传较为久远，并且地域特征较为明显的舞种。舞蹈表达的是彝族后代对先祖创世功绩的缅怀，以及教育子孙要遵循彝家祖传的规矩和尊老爱幼的美德。

说起玛咕舞，人们总会提起玛咕舞的传承人起万福——这位腊湾村玛咕舞的领衔者，也就是本文开头我们提到的两个舞者中的那位老者。

起万福在村中被尊称为“起大爹”，只有他才能凭着记忆，把整套传说中的玛咕舞跳得完整，也只有他，才能把该舞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起万福家祖祖辈辈都十分热爱彝族音乐艺术和精通彝族经文，其父曾经是一位远近闻名的彝经大师和三胡演奏、高台跳舞的行家里手，而且还会月琴、笛、树叶等多种乐器。这些技艺不知是源于何时，但一代接一代被传承了下来。但到了起大爹这里，却面临着失传的可能。

儿时的起万福经常和父亲一起应邀参加并主持寨中和邻里的各种仪式，并进行演奏和领舞，久而久之，彝族的各种习俗和老人舞的内涵精髓便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他们父子在村里吹拉弹唱、且歌且舞，弘扬彝族的传统文化，给贫瘠的山寨和村民带来了欢声笑语和精神的自足。

作为一个舞者，起万福习舞、跳舞、教舞都不是为了谋生。和那些光环耀眼，万众瞩目的“舞蹈家”们不一样，起万福跳舞从来就不是在舞台上，没有追光灯，没有鲜花，没有掌声，起万福从来没想过这些，也不在乎这些。跳舞是他的一种生活方式，在他的生活中，跳舞和人生互相渗透，互相诠释，生命不息，跳舞不止。我很尊敬的一位舞者杨丽萍在一次采访中对记者说：“我不是什么职业舞蹈家，我只是一个生命的舞者！”起万福其实也是这样一个生命的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