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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一个人的朝圣路
1.10.4 三河喋血,李续宾全军覆没

三河喋血,李续宾全军覆没

李续宾部本是湘军攻占九江的主力,连续征战,并没有得到休整,胜利之后也有些浮躁。当太平军与清军北大营决战之时,李续宾便奉命乘虚向庐州方向一路进攻,9月21日占安徽太湖,27日占潜山,10月13日经血战占桐城,随后占舒城,进攻三河镇。

三河镇距庐州五十里,是太平天国的粮饷重地,庐州、天京都要依赖三河的粮饷接济,所以三河对太平天国极为重要。三河若失,不仅庐州危险,安庆也受威胁。因此,当三河守将吴定规向陈玉成求援时,陈玉成立即奏明洪秀全,请命李秀成也率部增援。于是,陈、李两军又一次合军作战,等于是倾太平天国主力来攻李续宾,李续宾部立即陷于危险之中。

李续宾本人也觉察出了孤军深入的危险,并且一路每克一城,都要分兵留守,当向三河方向进攻时,他身边的部队已不足五千人。有部下说:安庆未复,军行无后继,腹背受敌,此危道也。并建议回军桐城,与其他清军一同攻安庆,这样各军相距不超过百里,可以互相救援。但李续宾却因为屡奉咸丰帝诏旨催促,不便退军。他离开舒城前向咸丰帝奏报说:“臣所部八千人,因克潜、太、桐城及此间留防分去三千余人,数月以来时常苦战,未尝一日休止,伤损精锐,疮痍满目,现已不满五千人,皆系疲乏之卒。三河一带,悍贼虽多,自揣足以制之,若遇大股援贼,则兵力亦恐难支。要当尽其所能,以报皇上之恩遇而已成败利钝,非所计也。”

这话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为防万一,他致信湖北请续派援兵。当时三河附近尚有两支机动部队:一为李续宾之弟李续宜,率四千人驻湖北黄冈;一支为唐训方,率三千人驻湖北英山。当李续宾求援信到武昌时,官文却说风凉话道:“续宾用兵如神,无所用援。”李续宾虽然求援,但不愿示弱,遂进攻三河。三河外围,太平军筑有九座堡垒。11月7日,一番血战,湘军攻占了这九座堡垒。在这场战斗中,太平军伤亡七千人,湘军也伤亡一千余人,可见战况惨烈。但是,湘军并没有攻下三河镇,太平军守军退入城内坚守。而与此同时,陈玉成的援军已经到达三河附近东、南的白石山和金牛镇,连营数十里,对李续宾形成反包围并切断其后路,后路湘军由西面的舒城增援三河的通路也被切断。稍后李秀成也率军来到白石山,另外还有捻军与太平军配合。太平军的人数,有的说有十万,有的甚至说有三十万。

这个时候,李续宾想退兵也来不及了,但他还要作困兽之斗。11月14日,李续宾挥军进攻陈玉成前锋,陈玉成前锋败退,李续宾命军追击。次日黎明,湘军已追过陈玉成主力大营。这时,突然大雾迷漫,对垒双方近在咫尺,却只闻人声,不见敌面。两军犬牙交错,混战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续宾已无法有效指挥。驻守白石山后的李秀成,听到炮声,立即率兵赶到并加入战斗,守在三河镇内的太平军也从城中杀出,四千多湘军陷入重重围困之中。沙场上刀枪飞舞,炮声隆隆,血肉横飞。这场惨烈的大战一直持续到深夜。李续宾战死,曾国藩的弟弟曾国华也一道战死。湘军个别营盘又坚持三昼夜,最后只有几十个残兵败卒逃出。

三河战后,陈玉成、李秀成又挥军进攻舒城、桐城、潜山、太湖。驻守这几个地方的湘军已成惊弓之鸟,再加上李续宾已死,缺乏得力的指挥,遂一路败退。清军都兴阿部也撤安庆围,一直退到宿松,湘军在安徽只占有一角。

三河战役,对于湘军来说,是犯了孤军深入、轻敌冒进的错误,与咸丰帝的瞎指挥、湖广总督官文以及安徽方面胜保的忌妒也有关系。但湘军的战术缺少灵活性也是其失败的原因之一。如果太平军处在李续宾的处境,很可能会迅速大规模地撤退以避免被歼灭的危险。湘军善于稳扎稳打,却不善于大规模机动作战。太平天国方面常常作大范围、长距离的运动战,除了株守金陵一条不变外,常常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此次击破江北大营及三河之战,都是大规模的运动战。三河战役,太平天国方面可以说是成功运用了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军事原则,而且不是集中一般的优势兵力,简直是集中了太平天国的全部精锐。李续宾,号迪庵,与曾国藩同为湘乡人,罗泽南最得意的学生。罗泽南临死前,遗嘱罗部湘军由李续宾统带。这是一支真正的百战之师,是湘军的精锐。曾国藩作《李忠武公神道碑》,说李续宾为人“含宏渊默,大让无形,稠人广坐,终日不发一言。遇贼(指太平军)则以人当其脆,而己当其坚。粮仗则予人以善者,而己取其窳者”。王定安《湘军记》写他选士卒“以知耻近勇、朴诚敢战为尚所屯军地,百姓耕种不辍,万幕无哗,秋毫不犯。大小六百余战,克四十余城。”

正因为李续宾是湘军第一勇将,属部又是湘军精锐,所以李续宾的惨败,死亡人数虽然不算很多,给湘军的打击却是非常沉重的。曾国藩写给刘蓉的信说:“三河之败,歼我湘人殆近六千,不特大局顿坏,而吾邑士气亦为不扬。未知此后尚能少振否?”

胡林翼当时正丁忧在家,一天忽然一士兵快马赶来,报告李续宾三河之败,胡林翼看完败报,突然呕血晕倒,过了好久才苏醒过来。其家人惶骇不已,胡林翼稍后在一封信中说:“三河溃败之后,元气尽伤。四年纠合之精锐,覆于一旦,而且敢战之才、明达足智之士亦凋伤殆尽。”

不仅李续宾所部是湘军的精锐,李续宾本人也与曾国藩有着特殊的感情。在曾国藩父丧家居,被剥夺指挥权的时候,李续宾和他的弟弟李续宜仍然视曾国藩为湘军最高统帅,对湘军的军事行动都进行请示汇报。由于清廷迟迟不肯让曾国藩出山,李续宾甚至表示要辞职回家。现在,这一支劲旅就这样全军覆没了,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将就这样惨死沙场了。眼看自己的处境刚刚好了一点点,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曾国藩可谓心痛如刀绞。曾国藩挽联中写道:“八月妖星,半壁东南摧上将;九天温诏,再生申甫佐中兴。”曾国藩又为曾国华撰挽联道:“归去来兮,夜月楼台花萼影;行不得也,楚天风雨鹧鸪声。”

五年以后,李续宾的弟弟李续宜病死。曾国藩在挽联中还念念不忘三河之败的事,其中上联是这样写的:“我悲难弟,公哭难兄,旧事说三河,真成万古伤情。”

三河败后,曾国藩嘱咐李续宜收集他哥哥剩下来的军队(少部分拨归多隆阿指挥),加上李续宜原带的军队,李续宜部又成了湘军主力之一。另外,咸丰帝又“夺情”命胡林翼出来署理湖北巡抚。都兴阿因病休养,由副都统多隆阿统率都兴阿所部后,多隆阿遂成为出色的湘军大将。鲍超和多隆阿在安徽宿松东北战胜陈玉成部太平军,稳住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