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曾国藩:一个人的朝圣路
1.9.3 盛名之下要头脑清醒

盛名之下要头脑清醒

当时,咸丰皇帝正被太平军搅得晕头转向,六神无主,不料湘军竟能异军突起,如此迅速而轻易地拿下武汉这个军事重镇。消息传到北京时,他高兴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10月26日,当曾国藩的捷报送至咸丰帝的龙书案前时,这位饱受太平天国困扰的天子欣喜异常,龙颜大悦之后,立刻下旨任命曾国藩为署理湖北巡抚。第二天,他还眉飞色舞,兴冲冲地对军机大臣祁隽藻说:“不意曾国藩一书生,乃能建此奇功。”祁隽藻听后小心翼翼地进言道:“曾国藩不过一在籍侍郎,犹匹夫耳。匹夫居闾里,一呼百应,恐非朝廷之福”。咸丰听了这番话后,立刻像被矢中的,很快从兴奋中清醒过来。他沉吟良久,想起汉人掌握兵权,如果再让他拥有地方实权,将来实在不好驾驭。弄不好还会像当年康熙年间的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一样,为番作乱,于是严奉祖训,另下一道圣旨收回成命,赏给曾国藩兵部侍郎的头衔,办理军务,在以后的六七年间,也一直都是让曾国藩处于客军虚悬的地位,始终不肯授予他地方实权。

更为可笑的是在接到皇上赏给“署理巡抚”职务的圣旨时,曾国藩曾高兴万分,以为自己从此可以掌握地方行政实权,行兵募饷不再受地方官员的掣肘。但自己是墨绖(dié)出山,尚有母孝在身,如果自己毫不谦让地接受了这个职务,怕遭别人耻笑。于是还假意推辞一番,说攻克武昌都是部下的功劳,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功绩,接受这一职位实在内心有愧;另外母丧未过,自己如果远就官职,恐怕会“外得罪于名政,内见讥于宗族”。因此,请皇上收回成命。然而,曾国藩的这一辞谢奏疏还没送到北京,大梦初醒的咸丰帝就已改变了主意,收回成命。接着,咸丰又倒打一耙,说曾国藩在上奏时官衔后面没有署上巡抚,有违旨之罪,要对他“严行申饬”。

曾国藩辛辛苦苦攻占武昌,还不如远远观望的荆州将军和署理湖北都督杨霈。他们都得到重赏,而自己在受了一番嘲弄之后,又被莫名其妙地扣上了抗旨不遵的罪名,这不能不引起曾国藩的深思。一桩往事,又涌上他的心头。

在自己由衡州出兵之初,由于湘军粮饷缺乏,朝廷又不给银钱,只有自己想办法筹借。向当地几个有名的大官绅发出倡议书,希望他们能捐出一部分钱来,以解燃眉之急。

当时衡州城首富杨江向曾国藩提出条件:自己可以捐银二万两,但曾国藩必须代他向皇上奏明,允许为他的祖父在原籍建乡贤祠,并允诺事成之后再向湘军捐五万两银子。

杨江的祖父杨健是衡阳人,嘉庆年间中进士,授户部主事,累官郎中,外任府、道、运司、藩司。道光初年,外任湖北巡抚,道光二十五年在衡州病逝。当时有人上奏请求让他入祀乡贤祠,道光皇帝因为他在任湖北巡抚时贪污受贿,官声恶劣而没有允许。曾国藩当时也知道这件事,深知此事不可为。

但转眼一想,现在军情紧急,饷银难得,道光帝已换成了咸丰帝,说不定皇上可以体谅。于是就上了一份奏折,以为自己纯粹是为国家做的一时权变之策,皇上必能理解自己一番苦心。

但自己刚誓师不久,就接到皇上的一封上谕,说自己这种做法“大干律令,革职严办”,最后因为自己要率领湘勇北上剿贼,故改作降二级留用。

想到这里,曾国藩心里明白透亮了,皇上是信不过自己这个带兵的汉人啊!从此,曾国藩看透了朝廷对他的猜忌心理,时时怀着警惕之心,处处谨慎言谈、书信都小心措辞,生怕哪天会被什么人抓住了把柄。

攻占武汉以后,曾国藩本想停兵休整,好好经营一下湖北。再以湖北、湖南为基地,进取江西、安徽,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地逼向太平天国的首都天京。于是,他在10月21日上书咸丰皇帝,提出攻占武汉后,立即东下的可虑之处有三点:一是经过从岳州到武汉三镇的一系列战斗之后,湘军人员、武器都有很大损耗,需要经过一个较长时期的休整和补充,才能巩固和提高战斗力;二是太平军虽然遭到重创,但仍有相当实力,再加上他们又得到湖北、江西广大群众的支持,湘军如果孤军深入,就有可能陷入太平军的包围之中;三是湖北经济尚未恢复,不能建立粮饷基地,湘军东进所需的粮饷仍需湖南供给。这样一来,远离后方,供应困难,就有可能因缺乏粮食军饷而导致军心不稳,前功尽弃。

应该说,在取得了几次大的胜利之后,曾国藩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仍能保持着小心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客观冷静地审时度势。但咸丰帝却急于求成,完全低估了太平军的力量,拒绝接受曾国藩的意见,命他迅速东下,早日肃清江西,而将善后工作交给杨霈处理。他这一番盲人骑瞎马的乱指挥,完全打乱了曾国藩的原定计划。迫使他脱离后方,锐兵轻进,孤军深入,缺乏后援,在江西数年之内处于进退维谷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