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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如月水一方:《诗经》中的女子情怀
1.3.4.1 《桃夭》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今天,我们说着女人如花的时候,那么地自然、安然,并从深心里认同。

女人确实如花,有的女人,温馨安谧,恰如摇曳在风里的薰衣草;有的女人,纯净淡雅,一如百合;有的女人,知性温婉,需要静心细嗅,宛如梅花;有的女人,热情似火,仿佛四月的杜鹃;有的女人,静若处子,气质如兰。

鲁迅也曾叹曰:第一个把花比做女人的是天才。那么这天才便是我们的先民,当他们无以夸饰一个将要出嫁的女人的美丽和光华的时候,他们想到了花,想到了艳丽的桃花。于是,他们对着一个美丽、纯洁、将要出嫁的女子,献上了他们美好的祝愿,希望她人美、心美、生活美、家庭美、家人美。

在四月的芳菲里,桃花开了,美得灼人眼眸,桃花又纷纷落了,枝头挂满的是盈满蜜汁的桃儿。在繁密的枝叶缝隙里,在温暖安详的春光里,便是一种无法拒绝阻挡的诱惑。就像一个女子,过了豆蔻之年,绾起了秀发,嫩白的脸颊上闪耀着青春的诱人光泽,婀娜的身段里,有多少解释不来的莫名魅惑。那一种风情和艳美,实在如初开的桃花之光艳,如初熟的桃儿之诱人。

这一份“灼灼”,太逼人了,由不得人不爱。尤其是男人,便沉醉在这样美丽的诱惑里,在一种神秘的力量的牵引下,无所畏惧地甘愿去为此担起所有已知和未知的岁月的风霜,使其自然而然地从没有如此强烈地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于是,两个丰饶青春的生命,欢欢喜喜开始踏入人生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阶段。那一刻,没有犹疑,没有恐惧,男子因为可以拥有“灼”伤了自己的美而期待,女子因为在男子的眼里看到了迷恋和深情而安然。两个如此丰美健康的生命从此纠缠、繁衍,然后慢慢老去。即使,老去的日子里偶一回眸,还是人间四月,芳菲满天,女人“灼灼”如桃花的艳美。

女子待嫁时,是她人生里,最美的一段岁月,因为被青春娇宠着,被爱情烘焙着,被偕守的日子牵引着,被恋恋的眼神滋养着。伊甸园里,蛇诱惑亚当和夏娃偷吃了智慧果,于是有了羞耻感,有了种种欲望。我却以为,是蛇唤醒了亚当对于女人之美的发现,没有亚当发现女人之美后的迷恋,夏娃一样不会投入亚当的怀抱。

为什么要安排一个女人在她人生的“四月芳菲”里,如此灼人地美,让男子义无反顾,不惜翻山越岭,不惧迢迢前路,甘心情愿地把自己的命运同这个女子拴在一起?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之精彩,是一份对美的交代,还是对美的一种自然的颂扬?

那艳光四射的桃花,摇曳多姿的桃枝,那低垂的夭夭桃实,那密密匝匝的桃荫,其艳、其窈窕、其鲜嫩饱满、其青春妖娆,无一不是出嫁的女子的样子,甚至闭上眼睛,还仿佛可以看见“绿叶成荫子满枝”的幸福日子。

我们的先民粗衣布衫且皴裂如沙砾的手心里,漏下的最简单朴素、最形象丰美的桃花,从此便与美人纠葛在一起,走进后世的迁客骚人缱绻的文字里。

在盛开的桃花下驻足,透过一瓣普通的桃花,你仿佛可以看见不语绝艳的桃花夫人;还有李香君的扇子上,点点鲜血被纤手妙思幻成了桃花的模样;看见崔护打马再过都城南庄,推开了一扇农家的门,门里桃花盛开,而“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看见黛玉手持花锄,泪雨纷飞:“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

桃花开了,女人要出嫁了,这个出嫁的女人倒不一定倾国倾城,但一定是她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只有桃花堪比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