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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开国丞相萧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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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县丞惶恐地从县衙回到家中,在房中焦急地来回走动。吴夫人连忙送上一杯热茶。吴县丞接过茶杯,向地上猛地一摔。

吴夫人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异地问道:“你今天是怎么啦?”

吴县丞咬牙切齿道:“萧何这一帮混蛋,竟然处处与我作对!”

吴夫人一听,意识到情况不妙,提心吊胆地问道:“怎么,三儿没有救出来?” “不但三儿没有救出,连我自己也陷进去了!”

“他们抓住了你的把柄?”

“抓没抓住把柄先不说,我总归是他的舅舅,担着重要的干系。”

“你在县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没有抓住把柄,他们又能拿你怎么样?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你不知道,现在御史大人已经在干预这件事,我落到他的手里,不但乌纱不保,恐怕还有性命之虞!这御史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真是!”

“御史有什么了不起!御史不也是人吗?”吴夫人脱口而出道,“你常说‘钱可通神’,难道通不了一个御史?”

吴县丞不觉眼前一亮,对呀,用钱买通御史,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呀!在没有实施逃跑方案之前,本来就想到了这花钱买命的方案,只是由于一时怕肉疼,舍不得,所以就惹下了这麻烦。亡羊补牢,拿钱开路,现在还来得及。想到这里,脸上乌云消散,望着眼前这位足智多谋的妻子,感叹道:“夫人啊夫人,你不愧是我的贤内助啊!”

再来看看这位彭御史。

他不是一个靠真才实学和扎实政绩而升迁上来的正经官员,而是官场里一只地道的野鸡。他本是一个粗通文墨的小混混,之所以能混进官场,且身居高位,靠的是一个亲戚的亲戚,那人又是朝中权贵赵高的一个亲戚的亲戚。这点子瓜藤柳叶的关系,使得他受用无穷。他花天酒地,妻妾满堂,故也有手头拮据的时候。最近,到京城的一户亲戚家借钱。那亲戚说:“不是我不借给你,你的屁股下面就放着钱,只要你伸手去拿……沛县那地方,是很富裕的,你去巡视巡视,待上那么十天半月,钱不就自然来了?”于是他就来到了沛县。

吃也吃了,玩也玩了,在他的暗示下,罗县令也给他送了不少土特产。但是那硬通通的黄白二货,却并没有人送上门来。也难怪,凡事都得有个由头,人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给你送钱。但他并不着急,他愿意持着钓竿慢慢地等,今天他似乎已经看到,那些官员中就有一条鱼即将在他的钓钩旁游动。

夜色降临,彭御史正在和那个姑娘嬉戏,突然传来敲门声。这使他十分扫兴,只好让那姑娘到里边屋里暂时回避一下。当看到吴县丞拎着个包包走进房间时,御史大人的脸上突然笑靥如花。

瞬间,只见他笑容褪去,故意问道:“县丞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吴县丞支支吾吾:“是这个……”

“有公事明天到堂上去说不行吗?”

吴县丞虔诚地望着彭御史,那眼里似乎立马就要涌出眼泪来。突然,他对着彭御史扑通就是一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惹起了御史大人莫大的兴趣:这吴县丞今夜一定是有大事相求。

吴县丞跪在地上,痛心疾首地说:“下官徇私枉法,罪在不赦,求大人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彭御史一听,明白了十之八九,这一定就是自己要钓的一条大鱼。于是问道:“那个纵容凶犯越狱的难道是你?”

吴县丞低头说道:“卑职有罪!”

彭御史一本正经地训斥:“你堂堂一个县丞,为何要不顾自己的前程,做出这等违法之事?”

吴县丞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大人,卑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罪犯王三是我姐姐的儿子,他们王家单传四代,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眼看儿子就要处斩,姐姐哭得死去活来。作为弟弟,难免心生恻隐,故而出此下策。只怪卑职一时糊涂,置国法官箴于不顾,犯下这不可饶恕的罪行。这法不能容,可人间亲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啊!恳请大人垂念卑职姐弟情深,网开一面,谅情轻责,卑职将没齿不忘大人的大恩大德!”

彭御史看着吴县丞这番表演,又望望他身边的那个包包,暗暗把这件案子给掂了掂,又把自己的能力和身后的靠山给掂了掂,终于,他的心里有底了。

但凡善于钓鱼的人,自有一套钓鱼的办法。于是装作既同情又为难的样子说:“看来你还是个重情重义的血性男儿!可是,这么大的事,于情可谅,于法难容,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吴县丞见御史态度并不怎么强硬,而且这“于情可谅”四字,似乎给他指出了一线希望,于是趁热打铁亮出底牌说:“只要大人肯为卑职说话,县衙上下谁敢不听?这里是一千两银子,大人不要误会,不是说你要银子,而是去打点别人需要银子,为我办事怎么还能让你老人家为我出银子?”说着,就站起身来,把那包银子放到几案上。

御史看着放在面前的银两,微露笑容,说:“你这不是在给我出难题吗?”

吴县丞又是一跪,道:“请大人一定体谅卑职的苦衷!”

“起来,起来。”彭御史说,“让我想想吧,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吴县丞站起,说:“大人自有回天之力。你就是王三的再生父母,我吴国文的亲人!”

彭御史“哈哈”一笑。

这一天是个可怕的日子。天上刮着刺骨寒风,下着蒙蒙细雨,刑场四周满插的旌旗哗啦作响,号角呜咽,刽子手的鬼头刀闪烁着寒光,整个场上透着一派恐怖气氛。

老百姓摩肩接踵而来。

衙役们簇拥着罗县令走上刑场。县令在公案前就座,然后大喝一声:“带人犯!”

衙役应声,将王三与李氏押了上来。王三一路走一路叫:“舅父救我——”

衙役喝道:“闭嘴!”

此时,吴县丞却不知到何处去了。萧何与曹参交换着眼色,会心一笑。

围观的群众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只见衙役们把王三和李氏分别绑在两个木桩上。

一切准备就绪,县令便高声下令:“开——刀!”

就在大刀将要落下之际,只听得一声“刀下留人!”便见彭御史威风凛凛而来,在场人等不由一震。

县令走到御史面前,说:“大人,此案已经三审六问,审得明明白白,上方已有批文,大人为何阻刑?”

御史说:“此案尚有纰漏,必须重审!”

县令疑惑地问:“为何又要重审?请大人明示。”

御史摆开架子说:“本御刚才不是说了此案尚有纰漏吗?还要怎么明示?”

罗县令不知这位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又不好再问,只能干瞪眼了。

有什么办法?官大一级,犹如泰山,既然御史大人这么说了,就只能按他说的办。何况,此事摆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后即算有什么麻烦,这负责挑担子的,当然就是他了。

就这样,王三、李氏竟然给保全了性命。

在一个静悄悄的角落里,有个人笑了,那就是沛县县丞吴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