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里灯火通明，刘邦坐在正中，旁边站着卢绾和樊哙，还有两个亭丁。这是刘邦当亭长以来第一次审案，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当主审官。于是他油然想起，那一次他随着萧何走进县衙，坐在萧何的那个木墩子上，颇觉过瘾，可那是过的干瘾。今夜，是来真格的了，刘邦顿感踌躇满志，浑身上下充满一种浓浓的兴味。

刘邦绝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女人就是谋杀亲夫的凶手，只要我唬一下，她肯定会老实招认。女人嘛，底气往往要差一些，何况，如今已经是一副极度恐惧的神情，就是说，她已经无路可走，只能低头认罪了。

开审了，刘邦正儿八经，满口官腔，大着嗓门叫李氏把如何谋杀赵大，如何点火烧屋的事情说出来。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女人闭口不回答刘邦的提问，却又哭又闹地咬着一句话：“我是冤枉的呀，我怎么会自己害自己的男人哦？我那大狗子你死得冤啊，死得苦啊！”

刘邦没辙了，坐在那张条案前干瞪眼。

樊哙见此情形，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李氏的头发，喝道：“你这贱婆娘，你是不打不开口吧？”他举着拳头正要落在李氏脸上时，刘邦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他的手，示意他休得鲁莽。又对亭丁说：“先把李氏带了下去！”

待亭丁将李氏带走之后，樊哙问道：“三哥，你这是何意？”

刘邦道：“你三哥虽然没当过官，但我知道，这审案子是逼不得的，如果是用拳头打出来的招供，别人就会说是屈打成招，是不能定案的。这就正好给那些等着看我刘邦笑话的人提供了口实，我这第一把火岂不烧了自己？”

卢绾连忙说：“到底还是三哥有头脑。”

“嘿嘿！”樊哙搓着手，憨笑道，“有道理。那么，这李氏怎么办呢？”

刘邦说：“没抓到确凿证据之前，暂时放她回去吧。”

王三正按照他舅舅吴县丞交代的计策进行活动，忽然听人说李氏已被刘邦带去盘问，不由吓出一身冷汗。他想，女人胆小，要是嘴巴守不住，吐了真情如何得了？于是悄悄去找李氏。刚走出不远，突然听到有人喊“三哥”，一看，恰恰就是李氏。王三一把将李氏拽到道旁的树林里，得知李氏在刘邦那里守口如瓶，感到十分高兴，也很感动，压在心中的石头轻轻落下了。高兴之余，两人又紧紧地抱在一起——真是一对不知死活的孽种。

县衙里果然传出话来了，说刘邦不通文墨，不懂法律，违反程序，对无辜的李氏进行逼供。罗县令一听，十分恼火，因为刘邦是他刚刚冒着非议新任命的亭长，如果他真的不会办事，这不是给他难堪吗？于是就把刘邦传去问话。

刘邦见了县令，竟然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人虽然不懂什么诗云子曰，但大规矩我还是懂的，朝廷的王法我也是知道的。我只把李氏叫去问了问，就说我搞逼供，真是无中生有，造谣中伤！不过我的确怀疑，这是一桩纵火案，主犯就是那个李氏。”

罗县令说：“光怀疑有什么用？如今，我是县令，你是亭长，我给你两句话，第一，你不能冤枉好人；第二，限你七天之内把案子破了，这样才好向上下有个交代。你知道吗，好多人对你当亭长都有所非议，是我在顶着。如果这第一把火烧砸了，你这亭长位子还怎么坐？连我的脸上也不好看啊！”

刘邦点头称是，耷拉着脑袋退了出来。他的脑子里简直就是一缸酱，分不清东南西北，本想去找大哥萧何问计，却不知不觉走出了县衙大门。

忽然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抬头一看，此人正是萧何。

不等刘邦开口，萧何便笑着说道：“怎么，刘三哥平日的豪气到哪里去了？”

刘邦就说了两个字：倒霉。

“走走走。”萧何示意往前走。于是两人边走边谈，谈的自然是这桩纵火案。

“你想要李氏开口，就得要点她的死穴，光靠威吓是不行的。”

“我也知道要点她的死穴，可她的死穴在哪里呢？”

萧何笑道：“这个嘛，我已经找到了。”

刘邦一听，蹦了起来，高兴得像个小孩子，问道：“大哥快说，死穴在哪里？”

萧何不紧不慢地丢出一句：“莫着急，到我家里去，慢慢告诉你。”

奇怪的是，萧何把刘邦带到家里的时候，不到客厅里喝茶，却到后院的猪圈里去了。

猪圈里，两头猪正在吃食。

刘邦不解其意，苦笑一下，打趣道：“大哥，你是不是手头缺钱，想托我把这两头猪卖了？”

萧何笑着说：“大哥再没有钱，也比你老三要多几个吧？告诉你，要想破案，就要在这两头猪身上做文章。你且仔细看着它们嘴巴的活动……”

刘邦突然叫道：“大哥不要说了。”

萧何一愣：“这么说，你明白了？”

刘邦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萧何笑道：“你明白什么？倒是说出来听听。”

“两头猪，是不是这样……刘邦在萧何的耳边嘀咕一番，把个萧何弄得拊掌大笑，高声道：“我就知道你是一盏灯，只要一点，立刻就会明亮起来！”

“嘿嘿。”刘邦一笑，说，“大哥夸奖。”

我说过，你将来要成大事，此言一定不虚！”萧何说得郑重其事。

刘邦来劲了，充满信心地拍了一下胸口：“县令限我七天破案，何需七天？明天我就要破给他看看！”

萧何提醒道：“明天的事还须要做好充分准备，决不能粗心大意，只有安排周密，才能出奇制胜。”

刘邦突然收了笑容，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说：“请大哥多多指教，帮我烧好这第一把火。”

萧何道：“好，我们再仔细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