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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开国丞相萧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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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夫人连连摇头道:“哪有这样的事?他吃白食,人家还欢迎他?不可能,不可能。”

萧何说:“的确有这样的事。这里面是有个缘故的:那东门街上有个张老头,西门街上有个李老头,两个人都开小店子。刘邦一坐到张老头店里吃,生意就红红火火地好起来,这店里的人气就来了;可刘邦一旦不在这里吃,这人气没了,座位上就空空如也。而当刘邦坐到那个李老头的店子里时,李老头的店子里也就立马热闹起来。你看怪不怪?这就说明刘邦这个人啊,是一个带人气的人,是一个带财气的人。所以,店老板们不光不嫌弃他,而且还特别欢迎他来吃白食呢。”

萧夫人笑道:“噢,原来是这样。这真是怪事!”

萧何又道:“还想不想听我再讲一讲刘邦的事啊?”

“以后再讲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得慰劳慰劳你呀。”

“又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呀?可我今天已经吃得饱饱的啰!”

萧夫人一笑:“我晓得你吃得饱饱的呢。你呀,就只知道吃!还有一件事难道你就不想?”

萧何会意,于是狡黠一笑,说:“想,怎么不想哟?”

萧何就势将夫人拥到床前……

良宵美景,既望的月儿,正挂在西边的苍穹,整个沛县的县城、乡野,正处在一片静静的安谧之中。这是一个平安的夜,温馨的夜。慢慢地,月儿落下去了,东方的天边,映出一片晨曦,这晨曦越来越光亮,越来越红火,幻成一团红光,忽然跃然一下,那红光就变成了一个红红的大绣球,那是一轮红红的朝日。这一轮朝日,就把它的无限红光遍洒大地,辉映在沛县县城的家家户户。

红罗帐内,这对老鸳鸯还没有醒来。昨夜,交颈缠绵,恩恩爱爱,老夫老妻,别有滋味。一觉睡去,格外的酣畅香甜。

一阵敲门声,终于把萧夫人惊醒。她拍拍萧何,说:“快起来,快起来。”

萧何迷迷糊糊地说:“别嚷了,今天我们衙门休息,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吧。”

萧夫人却道:“你还是快起来,你听,院子里有人敲门哩。”

萧何的住宅,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这小院,呈现着一种典型的江淮民居风格:北边,是砖木结构的三间屋子;东边和西边,是两面略显白色的粉墙;南边,就是那两扇雕花的院门。此刻,这小小院门正在啪啪作响,有人在使劲敲门。

萧夫人简单地梳洗一下,就急急地走过去,把门打开,只见一个汉子,挑着一担箩筐,贸然地闯了进来。

萧夫人忙问:“你是谁?”

那汉子笑道:“这是沛县主吏掾萧何萧大人的家吗?”

萧夫人道:“是啊,这是萧何的家。你要干什么?”

那汉子放下箩筐,嘘了一口气:“啊——终于找到了!”

说话间,萧何已经走到院子里来了,指着那汉子喊道:“杨春,你怎么找来了?”

杨春看到萧何,高喊一声“恩人啦”,对着萧何倒头就是一拜,一个响头。

萧何赶紧把他扶起:“不敢当不敢当!杨春,你这么大老远地跑到沛县来,有什么事?”

杨春道:“我是特地来找你萧大人的,我是代表乡亲们来向你萧大人感恩的啊!”

原来,由于萧何走访乡村,向张御史上达民意,终于使得留县血案得到妥善处理,除掉了多余的苛税,减轻了百姓的负担,民心得到安抚,百姓心存感激,所以就由杨春作代表,带着老乡们送给萧何的礼物,前来拜谢恩人。

这时,杨春已把箩筐里的礼物全部拿出来、有小米、红枣、腌鱼、腊肉,有干鸡干鸭,还有一只大白鹅。

一见这些东西,萧夫人马上板着脸说:“不行不行!首先,感谢你,感谢你们乡亲们的情意。但是这些东西我们绝不能收,我家萧何是个清廉之人,如果替老百姓办点事就收老百姓的礼,那岂不成了贪官?”说着,便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捡回到杨春的箩筐里。

杨春执意不肯,又把那些礼物一样一样地拿出来——两个人争来推去,纠缠起来。

最后,还是萧何笑着打圆场道:“好好好,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乡亲们的一片心意我心领了。杨春,你还没吃早饭吧?夫人,快去下碗面,打两个荷包蛋……”

杨春连忙说:“不不不,我吃了早饭的。我还要赶到街上去买萝卜种子,下次再来,告辞了告辞了!”

杨春一走,萧夫人就埋怨萧何道:“你平常从不收人家礼物的,今天你这是怎么啦?”

萧何说:“送礼的都是一些苦哈哈的老百姓,他们把家里最珍贵的东西拿出来,说明他们是真心实意地对待我,如果强行推掉,会伤他们的心。搞一个圆通的办法吧,把他们的礼物留下来,折合成铜钱,以后我再买上礼物,到黄村去回拜他们,不是两全其美吗?”

萧夫人笑笑说:“哦,这样办也好。还是我的主吏掾老公想得周到。”

吃过早饭,萧何从家中出来,信步向街上走去。像自古以来中国许多有作为的男子汉一样,萧何也是一个不爱守在家里的人。他喜爱工作,喜爱自己的那一间执笔为文的县衙厢房。他依然习惯性地走向县衙,走进那间厢房,刚一坐下,忽然醒悟到:哦,今天县衙放假休息呢。于是又从县衙里走了出来。

他去找他的那另外一个家:他的那一班好弟兄们。

弟兄们聚会的地方有几个点,其中一个点就是横街上的“满天星狗肉店”。樊哙就在这里杀狗,他既是屠夫,又是老板。前边是门面和店堂,狗肉案板在这里一字儿排开。走过店堂是一个后院,这里就是屠狗场,场子的左边,摆着十几个笼子,笼子里面关着狗,笼子的外面也拴着几条狗。这些狗的眼睛里,充溢着一种恐惧的神情。动物不是人,但动物也怕死。狗是有灵性的动物,所以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格外敏感,眼睛里也就布满一种异样的恐惧。

场子的右边有一个大灶台,只见大锅里沸水翻滚,热气升腾。一个伙计正向那灶膛里添柴,弄得烈火熊熊,水雾腾腾。另外两个伙计将已杀死的毛狗放入锅里,不一会从沸水里拖出毛狗,开始刮毛,开肠破肚……

店子前边的门面上,一块块狗肉堆积如山,有皮狗肉和无皮狗肉,挂满一架又一架。此时,正是顾客盈门,伙计们称秤的称秤,砍肉的砍肉,忙个不停。那个五大三粗的老板樊哙,拿着雪亮的砍刀,忙着给顾客砍肉。

当萧何走进店来时,樊哙欢喜地嚷道:“大哥,你来了?好!兄弟们差不多都来齐了,怕你今天又要做公务,所以没喊你。他们都在茶室里。”

这樊哙虽是个粗人,但也有一个高雅的情趣:喜欢品茶。狗肉店是一个腥膻之地,可这里别有天地,前台有个账房,从那账房向里走,穿过一条窄窄的走廊,走下一个石阶,就是一块菜园。樊哙用竹子在这菜园旁边搭了一个竹楼。竹楼的楼上堆着杂物,楼下就装饰成了一个雅致的茶室。这茶室,就成了哥儿们聚会倾谈的好地方。

刘邦、曹参、夏侯婴、卢绾、周勃、灌婴、雍齿、王陵全都坐在这里。

萧何走了进来。

刘邦嚷道:“大哥来得好!大哥好口福,今天喝新茶,喝好茶。”

萧何微笑着:“什么新茶好茶?还不就是那南方的什么绿茶一把青?”

卢绾说:“不是不是,今天这茶,不是绿茶,是——黑茶。”

原来,卢绾的一个朋友,去南方做生意,从南方楚国地方的一个边远山区,带回来几十斤被称为黑茶的东西,北方人因常吃狗肉和牛羊肉,对于茶是特别的需要,十分的嗜好。据说,这黑茶最能解肉食之毒,对人体最有好处。

说话间,刘邦已给萧何倒上了一杯黑茶。只见这杯中茶色,果然不一样:似金、泛黄、呈红。萧何端起来抿了一口,点头道:“果然不是凡品!”说着,咕嘟嘟一口将茶喝下。

刘邦又给他沏上一杯。

大家边喝茶,边聊天。刘邦是见多识广之人,卖弄地说:“你们知道这黑茶产于何地?”

卢绾说:“听说这是楚国来的,产于楚国的边远山区一带。”

刘邦道:“没错,是在楚国的边远山区。可具体来说,是边缘山区的什么地方呢?你们不知,我知。那地方叫梅山,是一块没有开发的荒蛮之地。那地方的人是野人,那地方的山是野山,那地方的茶是野茶。黑茶,野茶也!这野,不是坏事是好事,不是骂它是捧它。正因为野,所以这茶就有一股原始之味,天然之香,就有一脉幽远之神韵!”

大家一齐赞道:“三哥见多识广,佩服!”

狗肉店里喝黑茶,自然就想到了今天的中餐。吃什么呢?当然又是撮一顿好狗肉。这原料不难,坐在狗肉铺子里,伸手就是。要做得味道好,关键是厨师。于是樊哙就指着刘邦道:“还得你来呀!”

刘邦说:“我是只会吃,不会做呢。”

萧何笑道:“不是要你自己做,是要你去喊那个曹大嫂。樊哙,对不对?”

樊哙忙接嘴:“对对对。”

大家一阵笑。于是刘邦就笑着,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了。

这曹大嫂就是北门街上的曹寡妇。她是“四季春”酒楼的老板娘,这班弟兄们最爱吃她做的狗肉。此人是刘邦的老相好,为人泼辣豪爽,她把刘邦的弟兄也当成自己的弟兄。弟兄们也把她当自己人。

一会儿,刘邦又屁颠屁颠地领着曹寡妇跑回来了。

曹寡妇首先笑吟吟地和众位兄弟打了个招呼,然后扎腿捋手,兴致勃勃地走进厨房,她要到那里去显神通,去展示她的烹调手艺。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香喷喷的狗肉就摆在了茶室的几案上。

喝酒,吃狗肉,侃大山……卢绾忽然问道:“忘了一件大事了——大哥调往京城,什么时候动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