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教授和跳蚤
从前有个气球驾驶员,不幸的是,他的热气球爆炸了,碎成碎片,他掉到了地上,摔得血肉模糊的。就在两分钟前,他刚刚用降落伞把儿子送到地面去。——这孩子真是很幸运啊。他没有受伤,并且,他所掌握的知识,足以让他成为一个热气球驾驶员,但是他没有热气球,也没办法弄到一个。
他得生活下去,因此他学会了一些魔术表演:不用嗓子而是用肚子说话,也就是人们所说的腹语术。他年轻英俊,当他留起一撮小胡子,穿上一身漂亮的衣服时,常被人们当成是贵族的儿子。太太小姐们都觉得他很英俊,其中一位年轻的女子更是被他的魅力和机敏所深深吸引,于是便和他一起偷偷地跑到别的国家去。在那些国家里,他总是自称为“教授”。
他一直想着如何弄到一只热气球,和他亲爱的妻子一起飞到天空中去。但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是没有想出办法来。
“那天总会到来的。”他说。
“哦,希望会有那么一天。”妻子说。
“我们还年轻呀,”他说,“况且我还是个教授呢。”
“面包屑也算面包啊!”妻子说。
妻子尽一切可能帮助他,还坐在门前为他的演出卖票。冬天的时候,这项工作可是冷得够呛!她还参加了他的一个演出节目。他把她放进桌子的一个大抽屉里,然后她再爬进后面的一个抽屉里,让观众从前面看不到她,以为她不见了。
然而,一天晚上,当他拉开抽屉时,她真的不见了。她既不在前面的抽屉里,也不在后面的抽屉里,整个房子都没她的人影,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再也没有回来,她厌倦了这一切。他也一样,他再也没心情大笑或讲笑话,一点幽默都没有了,于是人们不再来看他的表演了。他挣的钱越来越少了,衣服也穿破了,最后,他唯一剩下的只有一只大大的跳蚤,因为这只跳蚤是妻子留下的,所以他非常喜欢。他训练这只跳蚤,教它表演魔术,教他怎样敬礼,怎样放炮。当然了,那是一尊很小很小的炮。
教授很为这只跳蚤感到骄傲,跳蚤也为自己感到骄傲。它学会了两种本事,更何况它身上还有些人类的血统,它去过一些大城市,见到过王子和公主,获得他们的高度赞赏,它在报纸和海报上出现过。它知道自己名气很大,可以养活教授,是的,甚至可以养活教授一家子——不过教授全家其实也就教授一个人。
它很骄傲也很有名气,不过,它和教授一起旅行时,却只坐火车的四等车厢。但他们还是跟那些坐头等车厢的人同一时间到达目的地。他们私下里相互许诺,永远都不分开,跳蚤继续做他的单身汉,教授也不再婚,这样他们就一样了。
教授说:“一个人在某个地方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后就不宜第二次再去那个地方了。”人性本身就是一种科学,教授对此可是了解了不少。最后他们把世界上所有的文明的地方都游历完了,只剩下一些野蛮的地方没去过,因此,他打算去这些野蛮的国度。虽然教授知道,那里的人们会吃基督教徒,但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基督教徒,跳蚤也不是人类,所以他觉得他们一定可以在这些荒蛮之地冒险,大挣一笔钱。
他们乘坐汽船和帆船过海,为了挣够旅费,跳蚤一路上都在卖力地表演它的小把戏。终于,他们来到了荒蛮之地。这片土地由一位小公主统治着。她只有八岁,不过,她倒是把国家管理得有模有样,她是从自己的父母那里把统治权给夺过来的,因为她很任性,又异常漂亮和异常野蛮。
跳蚤刚刚敬了礼,放了炮,公主立刻就喜欢上了它,她哭喊道:“除了它我谁都不要!”她疯狂地爱上了跳蚤,事实上,她在没有爱上跳蚤以前,就已经疯狂起来了。
“我可爱的,聪明的孩子啊!”她的爸爸说,“要是有办法把它变成人就好了。”
“不用你管,老家伙。”公主说。她就是个野蛮人,不可能和她爸爸好好说话。她把跳蚤放在自己美丽的手上。
“你现在就是一个男人了,和我一起统治这个地方,但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不然的话,我就把你杀了,再吃掉教授。”
教授得到了一间大房子,墙壁是用甘蔗做的,他本可以随时去啃那些甘蔗,但他并不喜欢甜食。他有一个用来睡觉的吊床,这张吊床让他想到了热气球,他一直都想在热气球里生活。这样的想法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跳蚤和公主一起住,它坐在公主柔软的手上,或者白皙的脖子上。公主取下一根头发,让教授用头发的一端绑住跳蚤的腿,再把另一端系在她的红珊瑚耳环上。公主想,这是一段她从未有过的快乐时光啊,跳蚤也应该是这样吧。
可是,教授并不开心,他是个旅行家,喜欢四处走,喜欢人们在报纸上称赞他是一个有毅力、有创意、能把人的行为教给跳蚤的人。日复一日,他慵懒地躺在吊床上,他的食物很丰盛,有新鲜的鸟蛋,大象的眼睛,油炸长颈鹿腿。这些野蛮人不完全靠人肉为食,人肉只是一种特别美味的佳肴而已。
公主的妈妈说:“小孩的肩膀肉配上辣椒酱才是最美味的。”
教授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无聊了,他想离开这个荒蛮之地,但他必须带上跳蚤走,因为跳蚤是他的奇宝,更是他的生计来源呀。要怎么要回跳蚤,带走它呢?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办法,他对公主的爸爸说:“我有一个想法,让我做些事情吧。让我教您的子民如何在殿下面前行礼吧。全世界最伟大、最强大的国家把它叫作文明。”
“我也可以学吗?”公主的爸爸问。
“这恐怕不太合适,”教授告诉他,“不过我可以教你们发射大炮。它轰地一声就会发射出去,飞到高高的天空,然后又落到地上。而且把天上所有的鸟儿全都给打下来,而且已经烤熟了,香喷喷的,捡起来就可以直接吃了!”
“让我来发射吧!”公主的爸爸请求道。但是,这里除了跳蚤带来的那门大炮外,就再没别的大炮了,而且,跳蚤带来的那只炮也太小了点。
“我要做一个更大的炮,”教授说,“给我准备一些材料,我来做。我需要上等的丝绸,针线,绳索以及气球所需的灵水,这种水很容易就可以让一个人的肚子鼓起来,人就变得轻飘飘,飞上天去,大炮的肚子里要有这种水才会发出‘轰’的声音来。”
“我会想方设法满足你的要求的。”公主的爸爸给了教授所要求的一切,王国的上上下下都聚集在一起观赏大炮的制作。当热气球准备充气上升时,教授召集了所有人,跳蚤坐在公主的手上,抬头看着充气的气球。热气球膨胀起来,猛烈地晃动着,人们险些没有抓住它。
教授说:“我必须让它升上天去冷却一下。”气球下拴着一个篮子,他坐了进去。
“我一个人操控不了,需要一个训练有素的同伴帮助我,可这里只有跳蚤可以帮我了。”“我可不乐意。”公主说,但她还是伸出手,把跳蚤给了教授。接过跳蚤后,教授把它放在了手腕上。
“放开绳索!”教授大喊,“气球要升起来了。”大家以为教授说的是“大炮”。就这样,气球越升越高,穿过云端,远离了那片野蛮的土地。
小公主和她的家人及子民坐在那里等着。他们现在还依然再等着。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那里看看。那里的每个孩子都在谈论着教授和跳蚤,他们期望着,只要大炮一冷却,教授和跳蚤就会回来。
但他们不会回去了,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在自己的家中,在自己的故乡。他们乘坐火车旅行,坐的不再是四等车厢而是一等车厢,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获得了成功,还有了一只巨大的热气球,没人问过他们是怎么得到热气球的,又是从哪里得到的。他们现在是有钱人了,喔,是最令人尊敬的跳蚤和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