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皇帝的新装
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位皇帝,他非常喜欢穿漂亮的新衣服,因此他把所有的钱都花在添置新衣服上。他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士兵,而且也不喜欢去戏院看戏,也不喜欢到森林里去打猎。他唯一想要做的只是乘着马车出去逛逛,实际上他出去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出来炫耀自己的新衣服。他每天每隔一个小时就要换一套新衣服。通常人们提到国王都会说:“国王在会议室开会。”可是人们一提到他时,总是说:“皇上在更衣室里。”
在他居住的那座大城市里,生活很轻松,很愉快,每天都有不少世界各地的人到来。有一天,两个骗子来到城里。他们告诉这儿的人说他们俩是织工,能织出无比奇妙,谁也想象不到的布来。他们宣称:这种布的色泽和图案不仅非常好看,非比寻常,而且用这种布料缝制出来的衣服还有一种奇异的性质,那就是任何一个不称职的人或者那些非常愚蠢的人都看不见它。
“这简直是种神奇的布料!”皇帝心想,“要是我穿了用这样的布料做的衣服,那我就可以发现我的王国里哪些人不称职,我还可以辨别出哪些人聪明,哪些人愚蠢。是的,我要叫他们马上织出这样的布料来!”他预付给这两个骗子一大笔钱,叫他们马上就开始织布,不要浪费一点时间。他们架起两架织布机,假装非常卖劲地织起布来,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做,织布机上什么东西也没有。他们向皇帝要来了很多最好的蚕丝,还有最昂贵的金线。他们把这些东西都占为己有,却假装在那两架空空荡荡的织布机上忙个不停,一直忙到深夜。
“我很想知道他们俩织布织得怎么样了。”皇帝想。不过,他马上就想起不称职的人看不见这种布,心里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他认为自己是用不着担心看不见布料的。不过先派个人去看看还是比较合适一些。全城的人都听说过这种布料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所以大家都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自己的邻居或者熟人到底有多糟,有多傻。
“我要派诚实的老部长去那两个织布工那儿看看,”皇帝想,“这种布料看起来漂亮不漂亮,由他来判断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他很聪明,再也没有哪个人比他更称职的了。”
这位心地善良的老部长来到那两个骗子的房间里,两个骗子坐在空空的织布机前正紧张地织着布,可织布机上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老部长想,把眼睛睁得老大,“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啊!”但是他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那两个骗子请他走近些,对着那两架空空的织布机指指点点,问他是不是很喜欢这块布料,它的花纹是不是很精致,色彩是不是很漂亮。这位可怜的老部长尽量睁大眼睛,可他还是什么也看不见,而实际上原本就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天哪!”他想,“难道我会是个大傻瓜吗?我可从来都没想到过自己竟然是个傻瓜。我决不让人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因为自己可能不称职呢?不!不!我可不能说出我看不见布料。”
“嘿!请说说您有什么看法?”其中的一个骗子一边问,一边假装正忙着织布。
“啊,太美了!真是漂亮极了!”这位老臣回答说,他正透过眼镜仔细地看着,“多精美的图案!多么美丽的色彩啊!我要禀报皇上说我非常喜欢你们织的布。”
“嗯,听您这样夸奖我们可真高兴啊!”两个织工说,他们将布料的色彩搭配和独特的花纹详细地向他作了一番描述,这位老大臣十分用心地听着,以便回到皇帝那里去时,可以把他们讲的照样讲给皇帝听。他就是这么干的。
这两个骗子又要了很多的钱、蚕丝和金线,他们说是织布要用的。他们把这些东西全都占为己有,连一根线都没有碰到过织布机。不过他们还是跟先前一样,继续在空空的织布机上工作。
过了不久,皇帝又派一位诚实的大臣去织布工那里,看看工作进展得怎么样,布是不是快织好了。结果当然是与前一位老臣一样:他看了又看,可是什么东西都没看到,因为织布机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布。
“难道您不觉得这块布非常漂亮吗?”两个骗子问。他们指点着那些无比美妙的花纹,并且加以解释。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花纹。
“我并不傻啊!”这位官员心里说,“那一定就是因为我不大适合担任这么好的官位了。这也太怪了,但我决不能让人看出来!”因此虽然自己根本没有看见什么布,却夸奖了一通,并表示非常喜欢这些美丽的颜色和精美的花纹。“啊,那布料可真是太棒了!”他回去对皇帝汇报说。
城里的每个人都在谈论这神奇的布料。最后皇帝觉得应该在布料还没完工前就亲自去看一次,在一大群大臣的簇拥下,这其中也包括两位已经去看过的大臣,他来到那两个狡猾的骗子住的地方。这两个家伙正非常忙碌地织着布,工作十分紧张,可是织布机上连一根线也没有。
“您觉得这布料不美吗?”先前来过的那两位老臣说,“陛下您一定很喜欢这布料的色彩和花纹!多么美丽的一块布啊!”说着,他们俩在那架空空的织布机前指指点点,因为他俩以为别人看得见布料。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心里想,“我根本连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这实在是太可怕了!难道我是个傻瓜吗?是不是我不配当皇帝呢?这实在太可怕了,我从来没碰见过这样的事情。”
“啊,果然不错,真是太美了!”皇帝转身看着这两个假冒的织布工说,“你们织的布我非常满意!”他看着空空的织布机,不断地点头表示满意,因为他不愿意说出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跟随他一起来的全体随员睁大眼睛看了又看,尽管他们谁也没有比别人看到更多的东西,他们都学着皇帝的腔调说:“啊,简直太美了!”他们建议皇帝用这种独特而又华丽的布料做成衣服,穿上这衣服参加即将举行的大游行。“太神奇了,真美啊!棒极了!”每人都在夸奖着,赞叹声不绝于耳,每人都有说不出的快乐。皇帝赐给这两个骗子爵位和勋章,并封他们为“御用织师”。
举行游行大典的前一天晚上,这两个骗子假装熬夜加班,点起了十六支蜡烛。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他们是在忙着赶制皇帝的新衣。他们装出将布料从织布机上取下来的样子,还用一把大剪刀在空中剪来剪去,比画了一阵子,接着又用没有穿线的针缝了一通。最后,他们齐声说:“皇帝的新衣服缝好了!”
皇帝带着他的一群达官显贵来到大厅里。这两个骗子各自举起一只手,好像他们的手里托着什么东西似的。他们说:“陛下,这是裤子!”“这是大衣!”“这是斗篷!”等等。“这种布料做的衣服很轻,就跟蜘蛛网一样轻:您要是穿着这样的衣服,会觉得非常轻松,就好像身上什么衣服也没穿,这也正是这种布料的神奇之处呢。”
“没错,一点也没错。”所有的朝臣们都这样说。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因为什么东西也没有,他们当然就看不到了。
“尊敬的陛下,请您恩准脱下衣服好吗?”两个骗子说,“请允许我们在这面大镜子前为陛下您换上新衣服。”
皇帝把身上的衣服脱光,这两个骗子煞有介事地把他们刚刚缝好的新衣服一件一件地给他穿上。他们把手绕过皇帝的腰,在那儿忙碌了一阵子,好像是系上什么东西:显然是拖裙。皇帝在镜子跟前转过来转过去,欣赏实际并不存在的新衣。
“啊,这身衣服多漂亮啊!这衣服多合身啊!”大家都称赞说,“瞧,新衣服的式样多好看啊!色彩多么美啊!多美的花纹!这衣服是件无价之宝,价值连城啊!”
典礼的司仪进来奏请:“陛下,您的华盖准备好了,在外面等候着,只等陛下您出去,游行就可以开始了!”
“嗯,我准备得差不多了,”皇帝说,“这衣服合我的身吗?”于是他又站到镜子前,把身体扭过来扭过去,因为他想要叫大家相信他非常欣赏这套漂亮的服装。
那些托拖裙的内臣们伸出手,在地上摸来摸去,好像他们真的在拾起拖裙似的。他们装出手里托着什么东西,把手举得高高的,他们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
于是游行典礼开始了,皇帝就行走在游行队伍当中,就在那顶漂亮的华盖下。站在街上和窗户前观看的人都惊叹说:“真的,皇上的新衣服真是漂亮极了,简直无人可比!还有,你看那大衣的拖裙多美啊!这衣服多么合身!”谁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因为要是让人知道了,那么大家就会知道这个人要么不称职,要么就是一个大傻瓜。
皇帝有很多很多的衣服,可从来都没取得像今天这样的成功,赢得大家的普遍称赞。
“可是,皇上他什么衣服也没有穿呀!”终于有一个小男孩叫出声来。“天哪!大家快听听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说些什么!”孩子的爸爸说。于是一个接着一个,大家彼此间低声传递着这个孩子讲过的话,这小男孩讲的话便在人群中传开了。.
“他根本就没有穿什么衣服!有一个小孩子在说他根本就没有穿什么衣服!”
最后,所有在场的人都大声喊:“他根本就没有穿什么衣服呀!”
渐渐地,皇帝明白过来了,大家讲的话没错,不过他心里又想:“我必须撑下去,一定要撑到这游行大典结束。”因此他又振作了起来,昂首阔步继续往前走,他的内臣们跟在他后面,神色更加庄重,手中装模作样地托着那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拖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