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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家的管理之道
1.7.6 6.任何时候都不触逆鳞

6.任何时候都不触逆鳞

人主亦有逆鳞,说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

——《韩非子·说难》

老百姓有句话,道是“顺毛摩挲好骑驴”。向上司进谏游说也是同理。正如韩非子所说的那样,君主也有逆鳞,进说者如果能不触动逆鳞,就称得上是善于进说的了。

韩非子说:“龙作为一种动物,驯服时可以骑着玩。可是它的喉下有尺把长的逆鳞,如果有人触动,就会遭到伤害。君主也有逆鳞,进说者如果能不触动逆鳞,就称得上是善于进说的了。”可见,进说者光有“一心为公”之心是不够的,“好心未必得好报”,必须提醒自己不要触动上司的“逆鳞”。因此,韩非子攻心说上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提出一系列必要的禁忌和应注意的事项。

韩非子认为,君主的权威是绝对不能动摇的,他们是永远正确的。所以,下属的进言不被上司采纳的第三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游说的态度上有问题。以为自己代表着真理,就可以不给上司留情面。孰不知,上司“面子”的重要性远远大于真理的正确性。即使下属把上司驳得哑口无言,自己也决不是胜利。因为,上司就算不马上发作,也会对下属产生怨恨。

对于崇尚法术的韩非子来讲,“谏臣”不好当,如果遇到一个开明的君主还好说,如果遇到一个昏君,要想坚持真理,就只有“死谏”了!从李世民与魏征的关系上也可以清楚地看出只要是“君王”,无论“明君”还是“昏君”,身上都存在着“逆鳞”。

唐太宗李世民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明君,他之所以“明”,其根本原因之一在于善于纳谏。李世民即位为皇帝不久,就提升魏征为谏议大夫。不知是唐太宗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才成就了魏征的名声,还是魏征敢于犯颜直谏才促成了唐太宗善于纳谏的性格。

谏议大夫的职责是专门向皇帝提意见。谏议大夫,说它重要,它又无足轻重,说它无足轻重,它又重要无比;说它有权,它又无尺寸之柄,说它无权,它又权力很大。这一切都取决于谏议大夫的意见皇帝听还是不听。唐太宗任命魏征为谏议大夫,表现了唐太宗对他的才能的认可和对他本人的信任与尊重,后来又把他提升为尚书丞,就更能使他随侍左右,时时处处提醒规劝皇帝了。

唐太宗知道自己很容易受情绪的左右,他就提醒周围的大臣注意纠正他的偏激的决定,并把批评朝政制度化。他建立了前朝所没有的新制度,即允许谏官、史官参加政事堂会议。这种制度不仅能够保证谏官、史官能够及时了解朝政的内幕,使得有所劝谏,还起到了一定的监察作用,使宰相及其他官员不敢谎报政绩。这种制度还规定,在会议之上,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如有过失和不当之处,谏官可当面指出。

魏征就是在这种相对宽松自由的环境里做谏官的,他劝谏的内容从长治久安的军国大计,直到皇帝个人的起居生活,涉及到许多方面,对唐太宗及唐朝贞观年间的政治可以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治理国家方面,尤其是在大乱之后拨乱反正,魏征充满了信心,主张宜快不宜慢,宜急不宜缓。唐太宗即位之时,天下初定,百废待举,唐太宗虽有心治理好国家,但到底该怎么办却是心中无数。一天,他问魏征说:“贤明的君主治理好国家也该需要百多年的功夫吧!”魏征不同意他的想法,他认为:“圣明的人治理国家,就像声音立刻就有回音一样,一年之内就可见到效果,三年见效就太晚了,怎么要等百年才能治好呢?”尚书仆射封德彝认为,“自古以降,人心一天不如一天,日趋奸诈,秦朝用严刑,汉朝用霸道,都没把人心教化成功,魏征想用这些满是书生气的话来治理国家,那必然败亡。”魏征则针锋相对地说:“大乱之后治理国家,就像饿极了的人要吃东西一样,来得更快。如果人心是如流水一般向下堕落,今天的人也都成了鬼怪,还谈什么治理国家呢?行帝道则帝,行王道则王,问题是采取什么措施来治理,而不是百姓是否可以教化。”

在对待政治方面,魏征坚决主张招抚,反对镇压。在“玄武门之变”过后,忠于太子李建成的部下遍布全国,他们不知道李世民杀了李建成之后会对他们采取什么态度,一时人心惶惶,许多人准备造反。魏征向李世民建议说:“要不计私仇,对他们要以公处之,否则杀之不尽,祸根永远无法消除。”李世民就派他为特使,给以便宜行事的权力,让他去太子势力较为集中的河北一带安抚人心。他到了河北的磁州,见到两辆去长安的囚车,里面装着“玄武门之变”中逃走的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部下李治安和李思行。魏征找到押解他们的负责人说:“我离开长安以前,朝廷就已下令赦免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部下,如今又把他们逮捕,岂不是自食其言、失信于人吗?如今,我来招抚还恐怕人家不愿相信我,怎么能把人押送长安呢?临行的时候,太宗让我便宜行事,我看把李治安和李思行放了,让他们跟我一起去招抚,一定会有很好的效果。”由于魏征的正确做法,很快就安抚了河北一带,他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在具体治理国家的方略上,魏征主张轻徭薄赋,与民休息。魏征认为,隋朝灭亡的教训在于扰民太多,国家赋税极重,徭役繁多,以至民不聊生,国家的败亡就从这里开始,因此,“静之则安,动之则乱”。因此,在整个贞观年间,朝廷的赋税和徭役不算太重,这是贞观年间社会安定、经济发展的基本保障之一。像李世民这样一位有道明君,对魏征这样的良臣自然是信任有加。可是,面对魏征一次次地触动“逆鳞”,一次次地不留情面,李世民也是心存怨恨的,甚至也曾动过杀心。只是他最后为了自己的江山,忍下了这口气罢了。这也就是“明君”和“昏君”的区别!

一般来说,虽然进谏同样的一件事,可是由于被进说者的爱憎不同,进说者就会有善恶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从前,卫君宠爱弥子瑕,按照卫国的法令,偷驾君王车子的人,是要受到断足的惩罚的。不久,弥子瑕的母亲病了,有人连夜告诉了他,他便假托卫君的命令而驾着卫君的车子去看母亲,事后卫君听到这件事反而称赞他说:“弥子瑕多孝顺啊,为了去看望自己的母亲,居然不怕被砍了手脚!”又有一次,弥子瑕与卫君在果园里游玩,弥子瑕吃着一个桃子,发觉它很甜蜜,没吃完便把它献给卫君,卫君夸奖他道:“弥子瑕多么爱寡人啊!一个桃子竟舍不得一个人独吃,而要与寡人一同享用。”

等到后来弥子瑕年龄大了、姿色衰退时,卫君对他的宠爱也开始减退了,后来有件事得罪了卫君受到惩处,卫君气愤地说:“弥子瑕曾经假托寡人的命令偷驾寡人的马车,还曾经心怀不轨地把他吃剩的桃子给寡人吃。”

其实,弥子瑕的行为与当初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其所以被治罪的原因,就在于卫君对他的爱憎态度有了改变。因此,如果得到了君王的信任,那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而且会受到君王的亲近。如果被君王所憎恨,那么你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恰当,而且会受到君王的疏远。所以,进说者不能不仔细考察君王对自己的爱憎态度,然后再决定是否进谏。

最后,韩非子提出这样一个著名的论断,即不可触动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