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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家的管理之道
1.4.11 11.驾驭难驾驭之人

11.驾驭难驾驭之人

夫树柤梨橘柚者,食之则甘,嗅之则香;树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树。

——《韩非子·外储说左下》

韩非子在谈到栽培人才的问题时曾作过这样的比喻,他说,种植梨、橘、柚,结的果吃起来是甜的,闻起来是香的;种植枳树、棘树,长大后反而刺人。所以君子栽培人才时要慎重。

君主应当依靠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势和法术,使群臣不得不为自己卖力,而不能指望群臣有很高的道德水准,依赖群臣道德上的诚信可靠。大臣聪明狡猾有能力多计谋并不可怕,关键看君主有没有办法控制他,使他不敢背叛,无法耍奸。

齐桓公准备立管仲为相,想了解一下大臣们的意见,就对群臣下令道:“寡人将立管仲为相,并尊为仲父,同意的进门后站在左边,不同意的进门后站在右边。”

可是东郭牙进了门,却既不往左,也不往右,而站在大厅中间。齐桓公问道:“我说了:同意的往左,不同意的往右。你站在当中,算是怎么回事?”

东郭牙说:“凭管仲的智慧,是不是能谋划天下大事?”

“当然!”齐桓公回答道。

“凭他的果敢决断,他是不是敢于做出惊人的事情?”

“他有这个胆量!”

“既然他的智慧足以谋划天下大事,他的胆量又足以干一番大事,君王把国家大权完全交给他一个人,那么凭着他的能力,借助君王的权势来统治齐国,君王您的地位岂不就很危险了?”

齐桓公觉得东郭牙所说很有道理,于是就让隰朋治理内务,让管仲治理外事,两人互相制约,互相监督。

晋文公当年在外流亡的时候,箕郑提着水和食物跟随在后面。有一次迷了路,两人在路上走失了。箕郑当时年龄还小,饿得直哭,可就是不敢吃提在自己手上的水和食物。

晋文公回国登上君位后,攻克了原城,原城需要委派一名新的地方官,派谁呢?晋文公就想到了箕郑。他认为:“箕郑当年能忍饥挨饿,为我守着提在自己手上的水和食物,这种人担任原城的地方官我放心,他决不会背叛我!”于是举拔箕郑为原城的行政首长。

大夫浑轩得知此事,却大不以为然,他认为:“就凭守着一壶水一兜饭的小忠诚,就指望他永远不会背叛,岂不是太没有治国之术了!”

韩非子讲了这个故事后指出:“故明主者,不恃其不我叛也,恃吾不可叛也;不恃其不我欺也,恃吾不可欺也。”意思是说,英明的君主,不是依靠别人不背叛自己,而依靠自己是不可背叛的;不是依靠别人不欺骗自己,而依靠自己是不可被欺骗的。

鲁国的阳虎曾公开表达自己对于君臣关系的看法。他认为:“如果君主比较贤明,那我就尽心尽力为他做事;如果君主无能,那我就玩手段耍花招试探他。”后来他在鲁国搞动乱,被赶出了鲁国;逃到齐国,又受到齐国人的怀疑。最后来到赵国,赵简主热情迎接他,并且要任命他为国相。左右大臣纷纷反对,他们说:“阳虎奸邪狡诈,是出了名的窃国大盗,到处惹麻烦,怎么可以任命这种人担任国相?”赵简主却说:“他有窃国的技巧,我有守国的法术。让他来好了,我等着他!”于是,赵简主便运用法术控制着阳虎,阳虎也不敢为非作歹,只能好好地为赵简主做事。在阳虎的帮助下,赵简主渐渐强大起来,几乎成了霸主。阳虎是春秋末期鲁国权臣季孙氏的家臣。鲁定公八年(前502年),他起兵攻打季孙、叔孙、孟孙三家,想夺取鲁国的政权,结果兵败出逃。这次出逃,他先到了齐国,齐国不收留,又逃到卫国。阳虎的学生在各国当官的很多,可是他在卫国却遭到官府通缉。他四处逃跑,最后逃到北方的晋国,投奔到赵简主门下。

赵简主见阳虎丧魂落魄的样子,问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阳虎伤心地说:“从今以后,我发誓再也不培养人了。”

赵简主问:“这是为什么呢?”

阳虎懊丧地说:“许多年来,我辛辛苦苦地培养了那么多人才,直至在当朝大臣中,经我培养的人已超过半数;在地方官吏中,经我培养的人也超过半数;那些镇守边关的将士中,经我培养的同样超过半数。可是没想到,就是由我亲手培养出来的人,他们在朝廷做大臣的,离间我和君王的关系;做地方官吏的,无中生有地在百姓中败坏我的名声;更有甚者,那些领兵守境的,竟亲自带兵来追捕我。想起来真让人寒心哪!”

赵简主听了,深有感触。他对阳虎说:“只有品行好的人,才会知恩图报;那些品质差的人,他们是不会这么做的。你当初在培养他们的时候,没有注意挑选品德好的加以培养,才落得今天这个结果。比方说,如果栽培的是桃李,那么,除了夏天你可以在它的树阴下乘凉休息外,秋天还可以收获鲜美的果实;但如果你种下的是蒺藜,那么不仅夏天乘不了凉,到秋天你也只能收到扎手的刺。在我看来,你所栽种的,都是些蒺藜呀!所以你应记住这个教训,在培养人才之前就要对他们进行选择,否则等到培养完了再去选择,就已经晚了。”

阳虎听了赵简主一番话,点头称是。

人的品德应该比才能更重要,因此应有选择地培养人才,不可良莠不分,这对我们是很有启发的。选才不慎,等于养奸;选才得当,获利无穷。

就阳虎而言,他是不善于培养人才的,因为他不懂察人;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阳虎是会培养人才的,因为他培养的人都能为国家所用,能够忠于君王。

原来,并不是阳虎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只不过所遇有所不同了。明君在上,则臣无以为非,看来如果有什么犯上作乱,还得找找为君的问题,这不只是说明了为臣的不轨,还说明了你为君的“不鬼”,也就是缺乏让臣安稳的手段。不是他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你让他好不好的问题。你若善于察奸,洞若神明,又执法如山,谁还敢再拿性命来冒险?

这里涉及到一个奸臣能不能使用,如何使用的问题。关于这个问题历来众说纷纭。其实,这关键要看领导者的器量如何了。领导者要讲究驾驭臣下的手段,而不能指望人家心甘情愿地为你效力,奉献忠心。就像上面提到的赵简主,自信自己有防范奸臣的办法,也的确有这个能力,那么,他连阳虎这样的人都可以为我所用,哪里还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地选择忠臣呢?再说了,指望忠臣,选得准不准也还是个问题,即便个把选准了,需要使用的人这么多,你也难保都是忠臣吧。还有,阳虎不是自己就说过么,你主子英明,我就是好臣,你主子昏昏然,我何不从你那里捞一点。当然,阳虎不是捞一点的问题,他的哲学也有无耻的一面,但这也提醒做君王的,臣忠不忠有时还是你自己造就的,你英明,不忠的也忠了。你糊涂,甚至昏庸,难保忠的也变成不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