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专业　张晨光

驴者，顾名思义，见形思性情，无非一个“倔”字。若再从意象上想，此女应该不漂亮，至少逊于有着美丽斑纹的斑马。然而，驴可使之拉磨，言其耐力，言其干劲也；驴之嘶叫声闻于外，言其一句：“老子文章天下第一”也。所谓“有几分能耐，有几分架子”，驴的倔犟与傲气自然随其干劲儿和才华增长；初生牛犊不怕虎，初学乍练的驴自然不会对猴子低眉顺眼，呼之曰“老师”了。

猴者，《A》刊杂志社执行主编，驴之顶头上司。同样地揣测这个意象，无非“灵活”一词，盖与驴之“倔犟”针锋相悖。灵活的猴子自然敏感，感觉迟钝的或麻木的人又何谈灵活呢？因此，猴子的心理敏感几乎是天生具备的，再加上其在《A》刊的核心地位，无形中又助长了几分，尤其是对尊严的敏感性。

猴子与驴机缘巧合，鬼使神差般地处在一个屋檐下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依二人的性情，自是少不了磕磕碰碰，这些冲突、矛盾和伴随的情绪都被猴子压抑下去了。当时猴子正致力于编辑部的团队建设，争取以一个平易近人的形象与大家合作，所以不让编辑们叫他“老师”，直呼其名即可，以示人人平等。然而，当驴自然地直呼其名的时候，猴子的心里却有了芥蒂，这里面有个潜意识的话语：我让别人直呼姓名，别人自然是在我的授权之下行动，叫什么都是对我猴子的尊重；你驴未经授权信口乱叫，大不敬是也！如此，驴的这一行为非但让猴子的权力受到威胁，同时也给其人格上的尊严带来了刺激。这于敏感的猴子，想必其感受到的不舒服要远比这些分析丰富。但出于此话系自己发出，又兼处关键时期，猴子不得已而隐忍；同样的隐忍在他们共同工作的时期应该有很多。但隐忍不是消灭，而是积攒，蓄势待发。那么，驴为什么一开始就跟猴子“过不去”呢？第一是其自负而又倔犟的性格使然，“主编只是个职位，本来咱们就是平等的，我还比你的写作能力强呢……”第二可能就是二人的性格不相容，务实的驴很可能从第一眼就看不惯猴子的超然灵活，同样，猴子也可能看不上驴的倔犟固执，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嘛。

积聚的不满与愤怒终于找到突破口了！

驴约到的一篇讨论男人也遭性骚扰的稿子，猴子认为其观点偏颇，要配以另一篇与之观点对立的文章同时发表。然原稿作者不同意两篇一起发，猴子索性两篇都不发。此后，驴三番五次找猴子协商，猴子均不同意。最后矛盾白热化，猴子拍桌子说此事不谐，不必麻烦；驴则怒不可遏，将手中的稿纸扔向了猴子。

猴子百般不同意驴的意见，真的就是传媒人的原则，大是大非的问题吗？我看也不尽然。两种观点一起发，是杂志的自由；分开先后顺序发，也是杂志的自由。既然都是自由，为什么两个人就顶上了，猴子的灵活劲儿哪去了？当然，双方各有自己的理由，但促使二人僵持的倒让我觉得是长期以来相互积聚的不满。猴子抓住机会，以此作筏，自然要“坚持己见，拒不给发”；驴的倔脾气自也同时被激发，再加上以前攒下的心理能量，底气十足地和猴子对立。于是，驴脾气支持着驴不断地要求发稿，不断地和猴子谈话，终致猴子的灵活性不能奏效，人格面具支持不住，拿权威做派，拍桌子叫板。猴子的叫板，瞬间点燃了驴压抑在胸中的怒火，一并爆发出来。

很明显，此一局驴先是居于劣势，不断积攒不满且无处发泄，到猴子那儿就给顶了回来。终于在猴子叫板的时候冲破了驴可忍耐的底线。要再忍下去可能就不是驴的性格了，可是以什么形式发泄呢？

驴“冲猴子扔稿纸”的行为，大有蹊跷。首先，以驴倔犟顽固的性格，自然不会事先预划好，而一时又难以想到合适的发泄途径，可巧有先例可循（斑马事件），乐得依样画葫芦；其次，斑马在用稿子扔了猴子之后，安然待在公司上班，这就给了大家一个暗示：猴子是可以扔的，扔了之后没有生命之虞。有此安全之计，何乐不为呢？或是这样吧，驴在一怒之下把稿纸扔向了猴子。

本来屡屡得手的猴子经此一役败下阵来，好似压抑的能量又转移到他这一方。但猴子终究是猴子，精明得很，灵活得很，下两仗便用了智取。

先是以人员过多须裁员的由头准备开除驴，然尚未将其扫地出门。可巧此时驴的男友给猴子打电话威胁猴子，虽不甚过分，然让猴子甚是不爽。猴子索性将计就计，当即打电话给猩猩说，驴的男友打电话威胁他，扬言要怎样怎样伤害他。在猴子的添油加醋下，事情一下子被升级为恐吓事件。猴子所使用的这一招俗语叫“撒泼”，可也为不少历史名人用过。豫剧《花打朝》中的苏定方，用的就是此招。但“撒泼”成功与否，却也要看机缘如何。

又巧那日猩猩与熊共餐，席间接了猴子的求助电话。熊问端详，猩猩具言以告，熊便发了一句话：“这还了得，明天派一个班保护猴子！”到此，驴被解雇的命运已被注定。若此事只为猩猩知晓，依其包容性（从意象上讲，感觉猩猩比猴子有包容性），驴不致被解雇，大概会和斑马一样处理。但此时被极有自卑感与权力欲的熊知道了，驴扔猴子让他联想到猴子扔他，他的痛疼在权威领导被质疑的伤口上；其最自然的反应是愤怒，随后的行为就是解雇了驴。熊也在想，若是驴扔猴子在公司被接纳，此风一起，猩猩或猴子不是马上就要拿报纸扔我了，此一番“杀驴”，是给猴子看。熊机缘巧合的出现，促成了猴子的胜利。是啊，眼不见心不烦，剜却心头肉，抛出眼中钉，怎不叫人舒心？

也许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猴子忽略了这一系列行为中包含的信息，对熊那种强烈的权威、权力、控制欲没有清楚的认识。猴子和驴的个性表现方式不同，但都有鲜明的个性，这足够使农民出身有着不少国民劣根性的熊感到威胁。不幸的是，熊未找到如这般的借口，只好暗地里找茬、使小鞋，终将猴子挤走，这是后话。

还有，猴子也忽略了猩猩在此事中反应的深层意图。猴子要开除驴，驴找猩猩说情，猩猩持不置可否的态度。一则，猩猩不可避免地要参照前不久的斑马事件：他为维护猴子的领导尊严要求将斑马调走，同时又看在猴子和斑马二人的交情上只将其调到其他部门，可谓处心积虑，却没起到实际作用。此一番，自然不去讨没趣了。二则，既然用人不疑，权力下放，懒得管这些琐事招惹是非，倒落得个清闲。三则，借此机会作壁上观，考察一下自己的得力下属。估计猴子的所作所为，不会让猩猩特别满意的。

另外，斑马因私情扔猴子，安然无恙；驴因工作扔猴子，却被开除。虽然个中缘由不尽相同，但结果却给人一种猴子没有公平处理这两件事的印象。斑马是猴子的旧友，所以没事，给熊的感觉是猴子在营朋结党；猩猩对其能力品德的信任也会大打折扣；而其他同事的感觉尚远不止如此。驴之所以敢扔猴子，有一层原因是猴子致力的领导平近方针已然见效，至少在驴的心目中，猴子是扔得起稿纸的。可驴的被解雇，一下子让大家警惕起来：猴子到底权不权威，能不能扔？思虑的结果只能是：猴子是个出尔反尔的人。这一举将猴子苦心孤诣经营起来的半壁江山打倒，实在不值得。

是的，驴不听从领导的指挥，且向其大发脾气，因为她认为猴子的所作所为是在故意挑她的毛病，此时猴子去沟通，完全没有回应，原因是猴子没有真正做到一视同仁。两人都处在强烈的情绪之中，相见也是枉然，最好有个中间人（譬如猩猩），事情会缓和很多。但种种原因，此事不谐，驴在冲突中战败被解雇。

在几乎没有任何缓和举措的情况下解雇驴，势必造成猴子与驴结成死仇，同时激化驴与杂志社的矛盾，驴很可能在业内传播对原单位的不满，影响到《A》社的声誉。一般在辞退员工时，大智者都能保持与被退员工的良好关系，洁身自保将责任推到公司；大仁者能维护被退员工与公司的良好关系，不会殃及大家。可惜的是，猴子此举与二者皆不是，不可不谓失误。

所谓“无不是之员工，有不是之领导”。所以，本人一直对猴子求全责备。好在圣人也有“春秋责备贤者”的说法，聊以消除心中惶恐。职场之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政治争斗司空见惯，大家受到利益、情感的驱使，上演着一出出的是非成败，本无对错贤愚之分。此案已经了结，是非任由人说，本文也只是就案论事做些分析，俟后来者以为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