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所谓变革,对于组织来说,第一个行动要求就是两个字:应对。我们很多人曾在中学时期学过一篇课文,叫《公输》,选自《墨子》。
我们都知道墨子是个和平主义者,他主张“兼爱、非攻”。但是敌人打过来了怎么办?墨子的办法是:以守制敌。他特别善于守城,有个成语叫做“墨守成规”,就是从这里来的。
《公输》里讲,墨子与公输盘模拟较量:“子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公输盘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圉有余。”
墨子:先秦思想家、科学家,也是军事家图片采自网络。
墨子解下腰带,围作一座城的样子,用小木片作为守备的器械。公输盘多次陈设攻城用的机巧多变的器械,墨子每次都抵拒了他的进攻。公输盘攻战用的器械用尽了,墨子的守御战术还有余。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对方怎样地变化多端,我总有对策,我时刻有变革的准备,这就能保障自己在激烈的竞争中,不至于落后,不至于失败。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如何因应形势的发展来应对,考验着指挥员的应变能力。
我们来看南宋对抗金兵进攻的顺昌保卫战。
顺昌保卫战,是历史上一次著名的以少胜多的城邑防御战争。
公元1140年农历五月,金熙宗和都元帅完颜宗弼(即金兀术)撕毁宋金签订的“绍兴和议”,大举攻宋。宗弼亲率主力10余万,夺取东京(今河南开封),挥师南下。
南宋新任东京副留守兼节制军马的刘锜,这时正率领军队前往东京驻防,刚由水路抵顺昌(今安徽阜阳),就接到了东京失陷的消息。
金兵迅速突进,仅仅3天,就又攻占了陈州(今河南淮阳)。
顺昌离陈州仅200里。刘锜马上决定,停止前进,固守顺昌,迟滞金兵南下,保卫建康的安全,于是顺昌就成了宋金对峙的前沿阵地。
顺昌北临颍水,南依淮河,东接濠州(今安徽凤阳)、寿州(今安徽寿县),西接蔡州(今河南汝南)、陈州(今河南淮阳),北通东京,南达建康,是屏障淮南、江北的战略要地。
大敌压境,刘锜沉着果断,积极备战。他亲自视察城内外的防御工事和地形,凿沉船只,加高加厚城墙,构筑防御工事。根据地形和兵力,以后军统制许清守御东门,中军统制贺辉守御西门,右军统制焦文通、游奕军统制钟彦守御南门,左军统制杜杞守卫北门。
又派出侦探,并依靠当地人作向导,不断侦察金军的动向。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初步完成了顺昌城的防御准备。
为了号召大家同心协力,保卫顺昌,刘锜将自己全家老少搬到一座庙里,在门口堆满干柴,嘱咐守卫的士兵,一旦城破,即放火烧屋,他的全家会自焚殉国,以此激励士兵和百姓,誓死保卫顺昌城。
五月二十五日,金军游骑数千渡过颍河,进迫顺昌城郊。
刘锜没有消极防御,而是准备以顺昌城为依托,积极主动地打击敌兵。金兵一部刚过河,宋军伏兵就活捉了千户阿赫杀阿鲁等2人。
刘锜亲自审讯,从俘虏口供中了解到金军韩、翟二头领带领部分兵力在距城30里的白沙涡一带安营扎寨。刘锜决定趁其初来乍到,立足未稳,毫无作战准备,进行突袭。
当夜,他派兵千余趁夜前去劫营,一直战至次日凌晨,首战告捷。
金军见状,主力迅速向顺昌集结。
二十九日,3万余金军将顺昌城四面包围,进行强攻,企图一举而下。
刘锜领兵从西门迎战。金军被逼向城墙,一边抢夺吊桥,一边以强弓硬弩向城上的宋军射击。宋军以劲弓强弩还击,矢如雨下,金军死伤甚众,被迫后撤。
刘锜抓紧战机,乘势以步兵出击,金军溃乱,仓皇渡水逃命,溺死甚众。
时近黄昏,仍有数千金军的铁骑在河外逗留,刘锜派兵连续向其发起进攻,大获全胜,缴获甚多。
宋军用于城市攻防战中的特种枪
采自周荣《北宋冷兵器述论》,西北大学,2006。
金军从陈州等地向顺昌增调兵力,一部分金军扎营于距顺昌20里的东村。顺昌被金兵合围,主要注意力也放在攻占顺昌城上,却忽略了对营寨的防守。
刘锜注意到了这一点。
当夜电闪雷鸣,刘锜派骁将阎充选拔500壮士,趁黑夜突入敌营,等闪电一闪,宋军便一跃而起;电光过后,宋军又全都潜伏不动。金军不知宋军底细,全营大乱,宋军则按战前约定的暗号,时分时聚。金军惶恐万分,自相残杀,等到天明,金军已无力还击,只得退去。
刘锜三战三捷,使围攻顺昌的金军元气大伤,取得了顺昌保卫战的初步胜利。
金兵主帅宗弼得知金军进攻顺昌失利,率兵10余万,昼夜兼程,迅速从东京赶到顺昌前线。
宗弼所部是金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攻城略地,凶悍无比。其中号称精锐中的精锐的“铁浮屠”,士兵都穿甲戴盔,配备最精良的武器。其作战方法是每三人分为一个战斗单位,后面紧跟着拒马子,士兵每前进一步,就将拒马子往前移一步,以示一往无前,决不后退。又在左右两翼以铁骑相配合,号称“拐子马”。宋金交战以来,这支队伍可谓战无不胜。
宋军初战取胜,有人提出,乘宗弼大军未到,主动撤离顺昌,保存实力。
刘锜认为不可。他说,兀术援兵马上就到,如果自己南撤,不仅前功尽弃,而且一旦被敌追及,必遭覆灭。更为严重的是,金军将长驱直入,侵扰两淮,震动江南,后果极其严重。所以,只有“背城一战,于死中求生”。
手下众将也都同意奋力一战,保卫顺昌。
六月六日,刘锜派人将顺昌城东门、北门外停泊的船只全部凿沉,下定决心背水一战。
次日,宗弼领兵扎寨于顺昌城外的颍水北岸,连营20余里。宗弼到前线观察战场形势,见顺昌城垣简陋,狂妄地说:顺昌城用靴尖就可以踢倒。并当即下令,九日在顺昌城内府衙中吃早饭,城破之后,女子、玉帛悉听诸将掳掠,男子一律杀死。
宗弼的气焰十分嚣张,根本不把刘锜放在眼里。刘锜一方面加紧备战,另一方面为了进一步麻痹宗弼,派曹成等二人故意让金军俘虏,然后诈降。曹成向金军散布刘锜喜好声色、贪图安乐、无所作为等假情报。宗弼听后信以为真,下令留下攻城车、炮具,轻装急进。
六月九日,宗弼指挥金军向顺昌城发起总攻。这天天明,宗弼率金兵渡过颍河,沿城列成阵势,从东门到南门,从南门到西门,把四门连成一片,并呐喊不停,企图在精神上吓倒顺昌城内的军民。
城内宋军丝毫不为所动,全力迎战金军。
宋兵用来对付骑兵的长柄刀
采自周荣《北宋冷兵器述论》,西北大学,2006。
当时,诸将都认为金军中韩常部较弱,宜先打击该部。刘锜则认为击败韩部,仍不能阻挡宗弼精兵的进攻,不如先打败宗弼军,一劳永逸。
这个时节,正值天气炎热,金军远道而来,没有休息即投入战斗,人困马乏,只好休兵立营,准备再攻。宋军则以逸待劳,主动出击,突入宗弼营垒,打败其装备最好的3000牙兵。
金军以铁骑拐子马从左右两翼企图包围宋军,宋军奋勇作战,金军企图未能得逞。盛夏酷暑,金军给养不足,人马饥渴,宋军在水中施放毒药,中毒病倒者甚众。刘锜又趁中午烈日当空,时而派遣数百人于西门扰敌,时而又从南门袭击,金军屡败。
十日,风云突变,大雨倾盆,金军苦不堪言,士卒多患病。宗弼不得不改变方案,长期围困顺昌,于是移营城西,掘壕列陈,与宋军相峙。
为了拖垮金军,刘锜派100多名骑兵,不间断地袭扰金军,重创金军于城外。
十一日,金军又敲响战鼓,做出总攻的样子,想诱刘锜出城决战。刘锜不动声色,密切注视金军动向。
金军久攻不下,士气低落,兀术开始引兵退走。刘锜趁此时机,全军出动,尾随追击,大败金军。
十二日,金兀术被迫率全部金军撤走,顺昌保卫战取得了彻底胜利。
刘锜所部不满两万,其主力是原来王彦率领的著名的“八字军”,但能出战者只有5000人。但刘锜率领将士同心协力,坚决抵抗,采取了正确的战略战术:先发制敌,挫敌锐气;麻痹敌军,制造战机;以逸待劳,趁其不备。加之城内居民的广泛支持,终于以少胜多,以劣胜强,灭了金军的嚣张气焰,挫败了金军自两淮南侵的锋芒。
这一战是金军南侵以来遭到的最惨烈的失败之一,震撼了金国统治者。出使金国的洪皓,曾就此战奏报宋高宗说:“顺昌之役,敌震惧丧魄,燕之珍宝悉取而北,意欲捐燕以南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