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战场上,阵前决策一定是要留有预案,这是基本的军事操典。一般来说,指挥员会选择以下几种形式。
第一,配置战略或战术预备队。
预备队是作战部署中作为机动使用的兵力编组,掌握并适时使用预备队对于夺取作战主动权、取得作战胜利有重要意义。
几乎一切战役都有预备队的使用,高明的统帅都会及时组织预备队,并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方向投入预备队。
第二次世界大战苏德战场上,在德军整体实力优于苏军的情况下,苏军成功的战役,不管是莫斯科保卫战、斯大林格勒(俄罗斯伏尔加格勒市旧称)战役,还是库尔斯克战役,基本都在遵循着一个原则:先以一部兵力巩固防御,逐渐消耗疲敝德军,直到德军师老兵疲之时,苏军也集结起了强大的预备队,苏军再以预备队向德军薄弱处发起攻击,最终粉碎敌人。可以说,在国土辽阔条件下的战略预备队的使用,是苏军取得保家卫国胜利的一大法宝。
中国的军事家很早就懂得使用预备队。吴齐艾陵之战即是中国战争史上较早使用预备队的战例。
春秋晚期,吴国在东南崛起,欲北上称霸中原,这就与北方传统的大国——齐国发生了冲突。
鲁哀公十一年(公元前484年)五月,齐军进攻吴国的盟国鲁国,吴王夫差北上救鲁,同时打算与齐国争夺今天河南东部、山东南部和江苏北部这一广大地区的控制权。
吴王夫差矛
1983年出土于湖北江陵马山楚墓,上刻:吴王夫差,自作用矛。
夫差的兵力配置是:胥门巢率上军,王子姑曹率下军,展如率右军,自己则亲自率领中军,作为总预备队。吴国大军共计10万北上。
齐军作战序列则是:由国书率中军,高无邳率上军,宗楼率下军,也是10万之众。
可以看出,吴、齐两国都做了精心的准备,都想一战定胜负,确立霸权。
吴国上军首先推进至艾陵(今山东莱芜东北),结果一交战,即为齐中军所败。夫差赶到前线,紧急调整军事部署,再派胥门巢率上军上阵挑战。败兵再战,目的是诱敌前来;果然齐军以其为手下败将,出现了轻敌情绪。不料,吴国上军并不像齐军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而是把齐军紧紧拖住。
紧接着,夫差又派出下军和右军,齐军出动上军和下军接战。待齐军三部全部投入战场,正苦战疲困之时,夫差最后派出作为预备队的中军冲出,杀向敌阵。
齐军大败,几乎被全歼。艾陵之战为吴国称霸中原奠定了基础。
第二,临阵预置第二套作战方案。
第二套方案一般是在战场形势发生变化,第一套方案已经很难实施,或依第一套方案难以取胜时,不得不开启的预案。古时开战之前,参谋人员往往定出上、中、下三策,这就是决策预置预案的一种表现。
在重大军事行动之前,类似做法也是基本的决策程序。
比如在三国鼎立局面形成的过程中,刘备能否成为天下三分之一分,关键在于是否能够控制益州。在如何夺取益州的问题上,谋士庞统即提出上、中、下三策。
当时,益州牧刘璋邀请刘备协助剿灭汉中张鲁势力。刘备入川以后,与刘璋在涪陵(今重庆涪陵)会面。庞统即向刘备建议,就在宴会之上杀掉刘璋。但是刘备拒绝了,他认为:“初入他国,恩信未著,此不可也。”此话记载在《三国志·蜀书·庞统传》内,意思是说,刚刚到别人的地盘,当地的官员、民众还没有感受你的恩泽和信义,贸然行动,风险太大,说不定满盘皆输。
刘备要想牢牢占据益州,一定要先争取人心,人心不附,以后事业的拓展就很困难了。而且,刘备在当时群雄之中,一直富有仁义的美名;同时,他还以刘氏宗亲为号召,争取天下向汉之人的支持,刘璋与刘备同宗,刘备断然不敢采取一入川即夺人地盘的行动。
刘备当然是为占据四川才来的。因此,他受刘璋之托北上进攻张鲁时,却待在葭萌关(今四川广元),按兵不动,暗地里收拢人心。
这时,庞统又向刘备献策:秘做准备,突袭成都,一举夺权,是为上策;借机剪除刘璋手下大将杨怀、高沛,去其羽翼,逼刘璋投降,是为中策;退回白帝城,再寻时机,是为下策。
这就是三套行动方案,有优先行动方案,也有预案。刘备最终选择了庞统的中策。
应该说,刘备的选择是很明智的。因为上策与在涪陵暗杀刘璋一样,后果难测,而且,这时还没在涪陵刺杀刘璋那样的便利条件。
而下策本非刘备所愿,时机一失,不可再来,引荆州人马进川,荆州必失于曹操或孙权,“跨有荆益”的战略会马上落空。相比较而言,中策风险最小,可能付出的代价最少。
再举一例,也是很多人比较熟悉的。
隋朝末年,天下乱象已现。但是,隋炀帝似乎仍浑然不觉,或者是打算用对外战争来消弭内部的矛盾。
公元613年农历正月,隋炀帝再次下令征调各地兵力在涿郡(今北京市)集结,准备第二次进攻高丽。同时,命令时任礼部尚书的杨玄感在黎阳(今河南浚县西北)督运粮草。
而杨玄感早已与隋炀帝同床异梦,自有打算,他计划趁隋军主力远在辽东前线,后方空虚之时,起兵反隋。
杨玄感的重要谋主是李密。李密向杨玄感献上上、中、下三计:
上计是趁隋大军北上,关中空虚,指挥大军迅速进入关中,直捣隋炀帝老巢,夺取首都长安。如果占据了关中形胜之地,也就占据了天下的地利。
中计是杨玄感率军北上,截断隋军归路,困炀帝于辽东,与高丽联手夹击,消灭隋军主力。
下计是就近攻取洛阳,以洛阳为基地,徐图进取。
李密的下策本来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在万般无奈之时作困兽之斗。杨玄感却决定用下计,他错误地认为,打下东都洛阳,不仅声势大振,还可以控制文武百官的家属以做人质,要挟隋朝大臣就范。
但是洛阳作为战略要地,隋朝经营已久,城防工事十分坚固,极难攻克。
果然,杨玄感屯大兵于坚城之下,毫无进展,最后隋军四至,对包围洛阳的杨玄感形成反包围态势。
杨玄感四面受敌,被迫解除对洛阳的包围,率军西进,准备夺取关中,实施最初李密拟定的上计。结果兵败于函谷关前,自杀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