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夭折！早期复兴

意大利人在拿破仑统治下结束了浑浑噩噩的日子，现在他们要开始争取民族独立。在靴子形的半岛上，反抗此起彼伏，每隔几年就要来一次。拿破仑刚刚垮台前两年，烧炭党人就在公元1817年爆发了第一次起义。他们首先选定的地方是教皇国。起义很快被镇压下去，但这只是个开头。

到了公元1820年初，西班牙爆发革命，军队和老百姓一起反抗，吓得西班牙国王（波旁王室的费迪南）瑟瑟发抖，被迫答应了制定和实行比较民主的宪法。这件事给了意大利的革命者们很大的激励。西班牙人都能成功，我们为啥不能？尤其是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国，这个国家目前也是处在波旁王室统治下，和西班牙统治者算近亲。

公元1920年，那不勒斯革命正式爆发。这次发动革命的是军队，因为军队过去在拿破仑的指挥下扬眉吐气，对于现在的波旁王朝很不满意。两个军官在7月2日振臂一呼，几天之内，那不勒斯的几万军队全部爆发起义，广大老百姓也纷纷起来响应。那不勒斯国王眼看众叛亲离，自己再不服软，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他赶紧发表宣言，说我一向热爱民主事业，支持广大爱国军人和老百姓的正义呼声！国王陛下满口接受西班牙的民主宪法，又组成了新的内阁。拿破仑党人纷纷掌握大权。一时之间，那不勒斯革命胜利。

那不勒斯爆发的这一次革命震惊欧洲，五大强国赶紧开会商量：要不要出兵镇压革命？英国政府是已经实现了君主立宪的国家，它觉得，那不勒斯人自己选择立宪是他们的权利，何况又没有杀掉国王，没犯下什么罪过，就让他们这么自己走好了。但是沙皇俄国、奥地利和普鲁士三家老封建却坚决主张镇压，什么权利，欧洲咱哥仨儿说了算，谁敢动封建帝王的奶酪，坚决打压！于是在沙俄支持下，奥地利军队潮水般地杀奔那不勒斯。

这会儿那不勒斯革命派自个又闹起了内讧，拿破仑旧部的君主立宪派，和之前反对拿破仑的烧炭党共和派掐得不亦乐乎，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岛之间也大打出手。这么内外交攻，到第二年3月，那不勒斯革命被镇压下去，国王在奥地利军队刺刀的保护下重掌大权，对内残酷迫害革命者，对奥地利则奴颜婢膝，拼命讨好。这几年好不容易取得的一点进步全退回去了。

就在那不勒斯革命覆灭的同时，撒丁王国内也发生了革命。这些闹革命的贵族、军人，丝毫没有被那不勒斯人的下场吓到，反而义无反顾地重新往坑里跳。他们揭竿而起，要求实现西班牙的民主宪法，建立独立的意大利。更牛的是，他们还推出了一个王室成员作为领导，此人就是撒丁王国的王位继承人查理·阿尔贝特王子（1798—1849，1831—1849在位）。

查理·阿尔贝特

查理·阿尔贝特是萨伏伊家族中一位出类拔萃的俊杰。他思想开明，平时里就秘密和烧炭党人勾勾搭搭，也怀着让意大利独立的雄心壮志。因此，玩革命的那帮人一致要求国王下台，阿尔贝特王子继位。阿尔贝特虽然同情革命派，但他这么被人强逼着提前当国王，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们这是把我放在炉子上烤啊！”可惜革命形势如日中天，哪里容你不答应？就在万众激烈的呼声中，阿尔贝特不情不愿地暂时当了“国王”，并宣布实行西班牙民主宪法。但是他暗里却又和前国王、总督勾勾搭搭，当了一个星期的国王就逃跑了。又过了半个月，奥地利军队杀奔撒丁王国，撒丁革命也被镇压下去了，很多革命者被判处死刑或流放。

那不勒斯和撒丁的这两场革命，只冒了几个泡，就完全沉没在奥地利军队的汪洋大海中。又过了两年，他们的“师傅”西班牙革命者，也被法国波旁王室派兵镇压下去了。此后，意大利跟随欧洲一起，进入了全面的“反动时期”。各国君主在奥地利的支持下，疯狂镇压革命派和烧炭党人。残酷的屠杀和迫害，把烧炭党人给逼到了绝路上，他们开始搞针对性的政治暗杀。双方冲突越来越激烈和血腥，整个意大利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在这个火药桶中间，撒丁王国的阿尔贝特王子左右为难。作为思想开明的意大利贵族，他赞同改良政治，也希望意大利摆脱奥地利统治。但作为撒丁的王储，他又不能接受那种老百姓起来闹革命的方式，不敢也不愿和欧洲各国君主恶化关系。公元1821年，撒丁革命被镇压后，烧炭党人把他看作叛徒，这让阿尔贝特王子很是郁闷：你们这些人就知道瞎嚷嚷，懂得什么！现在欧洲五大国只有英国支持我们，可是英国太远了，管不到意大利的事。要想独立，须得静待时机。在时机到来之前轻举妄动，只能是自取灭亡！

马志尼

因此，阿尔贝特不得不镇压革命，甚至“出卖”共和党人。他觍着脸讨好封建君主，既讨好现任国王，也讨好意大利的主子——奥地利哈布斯堡王室。因为他表现得不错，奥地利王室支持他在公元1931年继位为撒丁国王。而阿尔贝特也很“知恩图报”，上台之后立刻和奥地利结盟，表现得完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动君主”。

在这个火药桶中间，还有另外几位年幼的撒丁人也在成长。其中最年长的一位是热那亚人马志尼（1805—1872），此人的父母都是共和主义者。马志尼从小受到共和主义的熏陶。公元1821年，16岁的马志尼看着撒丁王国的一些政治犯决然上船，流亡国外，此情此景让他非常感慨。后来，马志尼加入了烧炭党，一度被捕，并流亡法国。

另一位叫加里波第（1807—1882），是尼斯人，父亲是船长。公元1821年革命时，14岁的加里波第正在一艘船上实习。他也被革命者们的激情所感染，决心拯救祖国意大利。

第三位叫加富尔（1810—1861），是个都灵贵族。公元1821年革命时，11岁的加富尔已经进了军事学校。在更早的时候，他还曾被父亲安排到阿尔贝特王子身边当小侍从，但叛逆期的加富尔看王子很不顺眼。目睹撒丁的革命在奥地利镇压下失败，小加富尔思索着，怎样才能打败不可一世的奥地利人呢？后来他参加了军队，当了军官，还曾因为对共和主义有热情而被降职。

第四位，是阿尔贝特王子自己的儿子维托里·伊曼纽尔（1820—1878，1849—1878在位）。这位少爷在公元1921年革命时刚刚1岁，自然什么都不懂。

在公元1821年的时候，这四个撒丁人平均年龄还不到11岁，没人把他们当回事。然而四十年后，正是这几个人风云际会，生生在欧洲打出一个独立统一的意大利王国来。

意大利火药桶上的火星，不断地吱吱响着这里那里冒出来。除了撒丁王国之外，其他国家的革命运动也此起彼伏。尤其在公元1830年，法国人民发动起义，推翻波旁王朝，建立了奥尔良家族为尊的“七月王朝”。此举又一次刺激了意大利革命者们的神经。在新的法国政府默许下，有些意大利人企图在意大利中北部搞“小范围统一”，把伦巴第、托斯卡纳和帕尔马合并成一个立宪国家。公元1831年，意大利革命者在罗马、博洛尼亚、莫纳德等地连续发动起义，一度掌握了政权。有趣的是，这些革命者中还有不少法国人，其中一位是拿破仑一世的侄儿路易·波拿巴，也就是未来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但这些起义者力量分散而薄弱，也缺乏统一的军事部署。因此，很快又被奥地利军队给镇压下去了。

公元1931年起义虽然再度失败，但意大利独立的火把已经点燃，它必将势不可挡地蔓延下去。就在这一年，流亡法国的撒丁国志士马志尼，建立了意大利青年党，图谋意大利复兴。相比之前十多年里烧炭党人漫无目的暴动，马志尼首先树立了一个精神信念：意大利革命，是要为上帝和全人类执行一个全世界的改革。革命后统一的新意大利，要扮演拯救人类的角色。意大利人要恢复古罗马时代的光荣，成为全世界的中心，并且领导反对暴政的各族人民，建立一个全新的欧洲！

这个信念在咱们看来，也太狂妄、太意淫了！然而对那时国家长期分裂、遭受外国压迫的意大利人来说，这个信念却催生了强烈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马志尼正是凭借这种信念，不再依靠君主，也不只是纠集一小部分人搞阴谋暴动，而是要说服全体人民共同战斗。青年意大利党的纲领，就是要建立一个“青年意大利”的国家，要团结全体意大利人，对抗那些试图瓜分意大利的列强。

算起来，从伦巴第人和东罗马帝国在意大利形成对峙时开始，意大利已经分裂了一千多年。在之前，所有企图让意大利独立或者统一的理想，都是含糊不清的。如今，马志尼石破天惊，用发自内心的热情喷薄而出，喊出了自己的理念。整个意大利民族，也必将在他的这满腔热情的激励下，将独立运动推进到一个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