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混乱！五国并立

这边厢但丁哥仨儿在搞文艺复兴，使得意大利的文学水平居于全欧洲之冠。那边厢意大利的贵族军阀政客们，继续热火朝天地开掐。从公元12世纪开始，意大利北方的诸城邦国家、中部的教皇国和南部的那不勒斯王国一直打了几百年，德皇、法王和阿拉贡（西班牙）统治者也时不时插足其中，再加上贵族和平民的斗争、有钱人和穷人的斗争，乱得没法描述。翻开那段时间的年表，今年是张三李四打王五；明年是王五和张三和谈，转而一起对付赵六；后年可能王五又傍上了李四，反过来捅张三一刀。

不过相对中国的战乱时期杀人如麻的惨状，意大利的战争没这么残忍。由于国家小、人口少，而且挣钱比打仗重要，很多城邦既不是如罗马共和国时期由市民参军，也养不起罗马帝国时期的常备军，他们就改掏钱，请雇佣兵团来帮忙打仗。这些雇佣兵团都是些亡命之徒，谁给钱就帮谁打仗，打赢了就趁机烧杀抢掠、蹂躏城市。更多时候，战场上双方都是雇佣兵，又没有深仇大恨，傻瓜才玩命呢。于是大家比较下兵力，象征性地打几下，各自回去领钱。这种军队的忠诚度相当不可靠，打得正激烈的时候，对方出了更高的价格，雇佣兵也许就倒戈了。有时候雇佣兵还嘴大吃几家，从而牟取更多的利益。

整个意大利就这么分分合合、起起落落，就像一盘意大利通心粉，纠结缠绕，还充满了黏糊的番茄酱。

在公元14世纪，米兰的维斯孔蒂家族是意大利最强大的势力。到公元14世纪中叶，维斯孔蒂家族如日中天，大肆扩张，吞并了热那亚等地，威胁到其他贵族家族，于是意大利出现了反维斯孔蒂家族同盟。最初是一些贵族家族与威尼斯结盟，加上占据西西里岛的阿拉贡王国，联合围剿米兰。但维斯孔蒂家族收买了德皇查理四世为其撑腰。最终双方谁也不能战胜谁，签约停战。同期，威尼斯北上与匈牙利交锋，被打得大败。德皇查理四世南下打败了佛罗伦萨及其同盟城邦，迫使佛罗伦萨臣服。罗马和教皇国则陷入不断的内乱和市民起义之中。

中世纪晚期的意大利

公元1367年，教皇乌尔班五世（1362—1370在位）组成了更庞大的反维斯孔蒂同盟，包括德皇查理四世和匈牙利王都在其中。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王国等也纷纷加入，维斯孔蒂家族面临几乎整个意大利的反对。但同盟内部彼此利益冲突很多，如同水桶里的一群螃蟹，相互拉扯后腿。尤其作为主力的教皇和佛罗伦萨之间矛盾很深。最后教皇派和佛罗伦萨派终于大打出手，维斯孔蒂家族渔翁得利，不但逃脱被围攻的命运，还反过来做了调停人。

到公元14世纪后期，教廷本身也发生了分裂，罗马选出了一个意大利教皇，法国大主教们在阿维尼翁也选出了一个教皇，两个教皇并立，各位红衣主教选边站队，内斗不休。整个天主教世界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天无二日，现在却出现了两个教皇。他们只能分别选择一个进行尊奉。这种情况是很严重的。不但全体天主教徒现在要供奉两个教皇和两个教廷，等于负担增加了一倍。更糟糕的是，两个教皇各自颁发敕令，把对方的追随者开除教籍。这样，实际上全体天主教徒都被开除了。这种双教皇对峙的情况持续了几十年，到公元1409年主教们甚至开会宣布把两个教皇全部废黜，另选了第三个教皇出来，形成了三皇并立的天下奇观。

对手的这些内讧给了米兰大好机会。公元14世纪末，维斯孔蒂家族在吉安·加莱阿佐（1353—1402）领导下继续扩张，吉安·加莱阿佐同时施展外交手段和军事手段，远交近攻，先后与好多贵族及威尼斯等勾结，一起打劫分赃，吞并大片领土。他还被德皇文策尔封为“米兰公爵”，从而正式建立了米兰公国。他又和法国国王结盟，不断挥军南下，眼看大有统一意大利之势。但吉安壮志未酬，即在公元1402年病死。此后，维斯孔蒂家族一落千丈，遭到意大利各势力接连打击，内部也动乱不绝，连吉安的儿子都被米兰贵族所杀。后任的米兰公爵虽然止住了崩溃的颓势，但再要恢复旧日的权威，却也不可能了。到公元15世纪中叶，维斯孔蒂家族绝嗣，公爵地位由雇佣兵队长福利切斯科·斯福尔扎（1401—1466）继承。

维斯孔蒂家族的统一梦想破灭后，继之而起的是东北的威尼斯共和国和南方的那不勒斯王国。在公元15世纪初，这两个国家一个从北向南，一个由南向北，进行了扩张战争。威尼斯占领了意大利东北方大片领土，“进化”为意大利本土的大邦，还打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拜占庭，夺得德意志境内和巴尔干半岛的土地。但威尼斯的扩张遭到米兰公国的牵制，米兰公国虽已不复当日威风，毕竟虎倒威风在，在米兰强力阻击下，威尼斯也只能稍稍收敛下野心。

而那不勒斯王国的北进，虽然一度打到了罗马，却被佛罗伦萨迎头挡住。随后那不勒斯王亲国戚们陷入争夺王位的内讧。反而是早已占领了西西里的阿拉贡国王阿方索（1416—1458在位）跨海东征，出兵那不勒斯。经过长期的打打停停，阿方索终于在公元1442年驱逐了安茹王室，在那不勒斯称王。从此，那不勒斯王国变成了西班牙人（阿拉贡王室）的领土。阿方索一人身兼那不勒斯、西西里和阿拉贡三块地方的国王，西西里岛也暂时和那不勒斯统一。不过等阿方索死后，他将那不勒斯传给私生子，而将西西里和阿拉贡传给侄儿，西西里就又脱离了那不勒斯，也脱离了意大利。

佛罗伦萨大教堂

经过多次翻来覆去的战争、结盟、破裂、背叛，各国都打得精疲力竭。公元1453年，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传来：东边的拜占庭（东罗马帝国）被新崛起的奥斯曼土耳其人给灭了！

天啊！虽然说拜占庭很早就只剩一个空架子了，虽然长久以来拜占庭和意大利乃至整个西方天主教世界都处于不对劲状态，甚至东征军还曾把拜占庭灭过一次。但归根结底，拜占庭也是罗马帝国的正宗苗裔啊，也是基督教世界的同胞啊。现在这么个千年帝国，竟然被野蛮的异教徒所灭，难道上帝的子民们将要大祸临头？而且拜占庭和意大利挨得很近，下一个难道轮到咱们了？

在这种威胁下，罗马教皇尼古拉五世（1397—1455）紧急号召各国，停止内讧，团结一致！正好意大利各国在连年战争中都占不到什么便宜，于是在公元1454年，大家签署了《罗迪和约》，停止战争，约定对半岛土地的瓜分，划分疆界。这样，意大利形成了五强并列的局面，那就是东邪——威尼斯共和国、西毒——佛罗伦萨共和国、南帝——那不勒斯王国、北丐——米兰公国、中神通——教皇国。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国家，比如热那亚共和国、锡耶纳共和国、卢卡共和国、萨沃伊公国、费拉拉公国以及许多更小的城邦等，或者周旋于几个大国之间，或者附庸于某个大国。另外，神圣罗马帝国（德意志）也在意大利有一些小块封地。而西西里岛则整个还是西班牙阿拉贡王国下属的一块领土。

《罗迪和约》的目的是停止内战，共同抵抗土耳其。第一个目的只达到了一部分，之后几十年的意大利，虽然内战的频度有所降低，但还是没有完全消停。而第二个目的完成得更是很不好，意大利各国虽然口头上说要结盟抵抗，但实际上面对土耳其人的步步逼近，还是各打各的算盘。

威尼斯和热那亚首当其冲地遭殃。它们曾经为争夺海洋霸权自己斗了两百年，现在面临一个可怕得多的外敌。热那亚的海外殖民地几年内被土耳其扫荡一空，威尼斯比热那亚要强得多，但依旧不断损兵割地。那不勒斯王国也一度遭到土耳其人入侵，费尽力气才把失地收复。

就在这种情况下，意大利本土上依旧不时爆发战争，比如法国的安茹家族试图夺回那不勒斯的王位，和阿拉贡家族交战。而在公元1478年，五大国又以教皇国和那不勒斯王国为一方，以米兰、佛罗伦萨和威尼斯为一方展开战争。四年后，五国再度开战，不过这次换成威尼斯、教皇为一边，佛罗伦萨、米兰和那不勒斯为一边。各个小国，或严守中立，或选边站队，期望在这种折腾中捞点便宜，少受些损失……

五大国折腾的同时，公元15世纪文艺复兴继续蓬勃发展，一方面在开拓新文化和新文学；另一方面是认真学习古典作品，考证古代文史材料。其直接的价值，还是鼓舞市民争取自己的自由权利，揭批教会的禁锢。佛罗伦萨的秘书长布鲁尼（1369—1444）和布拉丘里尼（1380—1459）都精通拉丁文、希腊文，写下了《佛罗伦萨人民史》之类的著作，并搜救出不少希腊古籍。瓦拉（1407—1457）还考证出教会宣称的《君士坦丁敕令》是伪造的，从而动摇了教廷统治西欧的合法性。米朗多拉（1463—1494）在《论人的尊严》里借上帝的口宣称：“我把你放在世界的中间，为的是你能够很方便地注视那里的一切。我把你造成了一个既不是天上的也不是地上的、既不是与草木同腐的也不是永远不朽的生物，为的是你能够自由地发展你自己和战胜你自己。你可以堕落为野兽，也可以再生如神明……只有你能够靠着自己的自由意志来生长和发展。”他号召人们不要迷信教会，要勇于思考，选择道路，把握自己的命运。

公元15世纪的意大利尤其是佛罗伦萨，在建筑美术方面的成就也大有发展。布鲁列尼斯奇（1377—1446）和多纳泰罗（1386—1466）等伟大建筑家，通过到罗马时代建筑的废墟学习，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佛罗伦萨大教堂从公元13世纪末动工，到公元15世纪中叶才算完成，历时一百多年。这其中，大教堂的圆顶就是布鲁列尼斯奇的杰作。这个圆顶曾被人认为一百年也难以完成，结果布鲁列尼斯奇用了十多年就完成了。画家萨马卓（1401—1428）虽然英年早逝，却将人体解剖和透视画法用于绘画，引导了意大利文艺复兴绘画的繁荣期。公元15世纪，文艺复兴运动从佛罗伦萨一城开始，逐渐扩散到威尼斯、米兰、罗马等城，并向西欧各国传播。

热那亚航海家哥伦布

意大利的科学家和航海家们也对地理大发现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佛罗伦萨物理学家托斯卡内里根据地球是球形的理论，得出一个结论：只要一直向西航行，就可以到达印度。热那亚人哥伦布（1451—1506）根据这个结论，在西班牙的支持下从1492年开始向西航行，结果没有到达印度，却发现了新大陆——美洲。此事是航海史上一等一的大事，对整个世界史也影响甚大。但对意大利本身的经济来说，绝非好事。因为地中海不再是经济中心区域。相反，大西洋成为更重要的海域，西班牙、葡萄牙开始抢威尼斯、热那亚商人们的饭碗了。哥伦布的这个大发现，给他的同胞们带来了很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