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佛罗伦萨！薅羊毛的文艺范儿

五大强国中的“西毒”佛罗伦萨，据说是在公元前58年，被恺撒大帝建设成殖民点的。此地风景宜人，气候温和，因而成为罗马的“荣军院”，用来安顿退役老兵和伤残军人。在西罗马帝国覆灭、哥特人征服意大利等历史变动中，佛罗伦萨依然只是个打酱油的，没有太大的重要性。在公元12世纪初，佛罗伦萨借着神圣罗马帝国的影响力下降的当口，成立了城市共和国。

到公元10世纪左右，意大利进入经济发展时期，佛罗伦萨有点惨。它既不像威尼斯、比萨、热那亚这些沿海城市一样，有条件走海路发展航海和远洋商业；又不像米兰那样有肥沃的土地；甚至，它还偏离了意大利境内的主要大道，连靠着往来客商做点服务业的条件都不好。难道在这经济大潮中，佛罗伦萨只能当个看客吗？

穷则思变，佛罗伦萨人可不会乖乖当穷鬼。他们一方面主动走出去，和中部、南部的城市和地区做生意。另一方面，在本城大力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手工业，尤其是羊毛纺织业。佛罗伦萨城内有一条亚诺河，穿城而过，这给毛纺业提供了极为便利的条件——洗羊毛。于是，在亚诺河两岸，一家接一家的毛纺作坊开起来。昔日被恺撒看中的风景如画的亚诺河，很快被这些薅羊毛的弄得臭气熏天、垃圾满目。然而，破坏环境换来的是手工业的大发展。佛罗伦萨成了全意大利乃至全欧洲的毛纺之都，其生产的毛呢布匹行销全欧。其中有一种优质红呢布料特别出名，负责生产这种布料的工人最多时达6000人！要知道当时城市人口也不过几万，这是个很可观的数字了。

光生产还不行，要是自己不能控制销售渠道，那么生产出来再好的东西，也是给人作嫁衣裳。因此，佛罗伦萨伴随着工业，还大力发展商业，建立了一个与工业发展相匹配的发达商业机构。他们在欧洲各地都建立起广泛的商业网络，佛罗伦萨的销售商遍布世界。要知道，在中世纪的时候，没有无线互联网，没有手机微信，信息和物资流通靠的都是人。佛罗伦萨商人在世界各地的这种驻点，实际上就形成了一个佛罗伦萨的人际网络，使其在商业活动中取得了主导权。随之，佛罗伦萨人又在金融业和银行业方面取得了领导者的地位。公元1252年，佛罗伦萨人发行了一种货币，叫作金佛洛林。很快，它成为欧洲的通行货币。由于佛罗伦萨财主们财大气粗，他们甚至成了教皇国的包税人，负责帮教皇国收税。公元14世纪初期，佛罗伦萨出现了全世界最早的所谓“资本主义萌芽”。

在政治方面，佛罗伦萨的政权最初是被城市贵族所把持的。如同当时意大利的很多城市一样，吉伯林党和圭尔夫党彼此竞争，你方唱罢我登场，就跟今天美国的两党选举一样，但不管谁在台上，都是贵族当权。后来随着工商业发展，财主资本家们迫切想要掌握政权。在公元13世纪末，原有的贵族政权被推翻，改为“执政团”，平民和贵族都可以当选。随后，平民们进一步逆推，剥夺了贵族担任执政的权力，只能由平民担任执政。这样从名义上，佛罗伦萨成为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但实际上，政权掌握在羊毛商、丝绸商、呢绒场主、毛皮商、银钱商、律师、医生这七大行会组成的精英联盟（称为“肥人”）手中，如铁匠、泥瓦匠、鞋匠这些下层手工业行会商人（称为“瘦人”）则只有可怜巴巴的一点权力，而雇佣工人等“无产阶级”更是完全被排斥在政权之外。

到了公元15世纪，连当权的“肥人”阶层也发生了分化。精英中的精英，也就是上层“肥人”依靠优势的财力，掌握越来越多的政权，而中下层“肥人”则联合“瘦人”和无产阶级时不时造个反，或者勾结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西西里国王等，派兵和高层“肥人”们讲讲道理。为了维护自身利益，高层“肥人”们只能进一步加强权力集中。

在这种不断的反复折腾中，佛罗伦萨逐渐形成寡头政治。一些富商豪门取代以前的贵族，成为实际把持最高政权的统治者。其典型代表是后期的美第奇家族。表面上看，权贵家族的人未必真正担任高官，他们只是提供大笔金钱，支持他们的代言人参加竞选。但这样选上去的人，实际上对这些家族唯命是从。同时这些家族把握着大量的社会资源，和外国势力也有勾结，一旦在位的执政者不合心意，他们也可以发动运动将其轰下台。这种模式跟现在某些大财团支持政党竞选是一个道理。美第奇家族的人还曾经当选教皇，其影响力和势力范围遍布教皇国，并统治了意大利中部的许多城市，实力强大的佛罗伦萨得以成为意大利中世纪后期的五强之一。

佛罗伦萨另一个突出的特点是其“文艺范儿”。意大利堪称是欧洲文艺的弄潮儿，而佛罗伦萨则是意大利文艺的旗手。由于佛罗伦萨地处意大利的“中原”，同时又是西方世界金融和商业的中心，客商往来如织，给各地的文化交流提供了空间，也催生了这座城市的文艺风采。而佛罗伦萨的富裕，也给艺术提供了必不可少的基础条件。艺术家是不生产面包的，可是他们却要消费面包。只有出现富人和闲人，才有多余的面包养得起这帮艺术家。

人的主导因素也必不可少。从公元14世纪开始统治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一向对文艺情有独钟。他们当政时期，热心城市公益事业，大修公共建筑，又拿了很多钱来赞助艺术活动。到了公元15世纪，洛伦佐·美第奇（1449—1492）统治时期，他本身就是个艺术狂热爱好者，又是个诗人，他供养了一大批艺术家作为门客；而且更为可贵的是，他不是像一般贵族那样，以恩赐、施舍的心态居高临下地对待艺术家们，而是平等地把艺术家们当朋友看待。有尊严的人格，才能产生出高贵的艺术。达·芬奇、维罗基奥、波提切利等人都是他的座上宾，而米开朗基罗也是在他开办的美术学院里出师的。在美第奇家族的带领下，佛罗伦萨成为中世纪文艺复兴运动的核心，直到如今还被称为“世界艺术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