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称霸！威尼斯商人

在意大利城邦中，最强大的一个是大名鼎鼎的“水城”威尼斯。威尼斯位于意大利的东北沿海地区，由很多个小岛组成。最初是在罗马帝国后期，为了躲避蛮族入侵，一些居民逃到海边、岛上。后来随着蛮族人蹂躏了意大利一次又一次，逃过来的民众也就越来越多，他们捕鱼、煮盐、走水路发展商业贸易，又建立了自己的军队，修建了城堡，推举了自己的政府和领袖。这样一步一步，越来越强大起来。公元9世纪时，他们从拜占庭帝国取得了自治权，作为拜占庭名义上的附庸国。北方的法兰克帝国也尊重他们的独立。这样威尼斯便最早成为意大利半岛上实质性的独立城邦。

威尼斯内部也存在矛盾。权贵想要建立世袭制的王朝，平民阶层坚决保卫自己的权力，城内有的政治派别倾向于宗主国拜占庭，有的亲近北方的国家（最初是伦巴第王国，后来是法兰克帝国，再后来是意大利王国、法国和德国）。但整体来看，不管内部分歧怎样，对外时他们基本能团结一致，为了整个威尼斯的利益而共同奋斗。这一点就和米兰等城邦有很大不同。

威尼斯不但临海，而且本身就是由100多个岛组成的水城，其航运造船业异常发达。威尼斯人还修筑堤坝、桥梁，向海上不断扩张。早在公元9世纪，威尼斯便建立了一支强大的海军，曾经派出一支舰队去帮助拜占庭帝国对付阿拉伯人，这支舰队拥有60艘大船、1万多人。对于一个弹丸之地的城邦来说，这是个恐怖的数量。

对商业来说，水路运输比陆路运输的成本要低得多。威尼斯依靠发达的造船业和航海业，成为东西方之间商贸的桥梁。威尼斯在政治上是一个自治城邦，这个地位也给它带来很大好处。当南方的拜占庭帝国和北方的法兰克帝国（或意大利王国）之间打得你死我活时，威尼斯人可以同时和他们双方做生意赚钱。

威尼斯的防御地图

几百年里，威尼斯人的大船满载着布匹、香料、盐、奴隶，还有从东方来的茶叶、瓷器，往返于拜占庭与西欧之间，大发横财。他们从西西里、北非等地收购大量粮食，满足本国需要，多余的就出口贸易。他们甚至还利用外地买来的这些粮食，压低意大利本土的粮食收购价格，企图达到垄断。

威尼斯商人有钱了，威尼斯城邦也因而富强。在当时，大部分封建领主是依靠收土地税和人头税，城邦是依靠收关税和所得税。但威尼斯却比较特别，它依靠收交易税和消费税，同时根据老百姓经济情况，强制发行国债，富人多买，穷人少买。这颇有点古罗马共和国时代的风范。而且所有威尼斯市民都手握大批国债，从而把个人与国家捆绑在一起。就算为了自己的钱包，威尼斯市民也得玩了命把国家搞好啊。由于威尼斯本身经济发达，国债年利率5%，甚至很多外国人也来买威尼斯国债，作为一种投资。

经济实力提高后，威尼斯商人们要追求更多的利润，抢占更多的市场。威尼斯依仗腰包里的金钱，建立了强大的海军，参与到欧洲列强的角逐中，在意大利之外建立殖民地。他们还用钱雇用和收买别国军队，为自己服务。

威尼斯执政官丹多罗

威尼斯人要做东方生意，拜占庭帝国占据的希腊地区是东进的下一块跳板。多年以来，威尼斯人通过政治外交、金钱贸易、贿赂收买和军事援助等多种手段，在拜占庭帝国建立了许多个贸易点和租界。在这些地区，威尼斯拥有类似领事裁判权等特权。依靠这些贸易点和租界，威尼斯进一步向东方扩展了势力。拜占庭（东罗马帝国）在公元6世纪征服了意大利，如今却轮到一个意大利城邦反过来征服拜占庭了。

拜占庭帝国这会儿虽则早已衰败，但看着威尼斯商人在自家土地上耀武扬威，终于忍耐不住。公元1171年，拜占庭皇帝下令逮捕境内所有威尼斯人，消灭威尼斯人在拜占庭的殖民地。一下子，原本横着走的威尼斯人顿时大祸临头。幸亏当时威尼斯驻拜占庭的大使是个牛人，叫丹多罗。他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向拜占庭皇帝严辞抗议。俗话说“硬的怕横的”，拜占庭皇帝在丹多罗的威逼利诱下，也得掂量下实力。最终，威尼斯租界还是全部被收回，但依靠丹多罗的智勇双全，至少把威尼斯侨民全部撤回来了。当撤侨船队靠港时，威尼斯民众像对凯旋的英雄一样，欢呼着迎接丹多罗。

面对人民的欢呼和身后一脸颓丧的海外归侨，丹多罗百感交集。堂堂海上强国威尼斯，居然被日薄西山的拜占庭打了一记耳光！丹多罗记下了这笔账，有朝一日定要十倍偿还。为了报仇，威尼斯在几年后派出舰队远征拜占庭，又和西西里王国结盟，终于迫使拜占庭为此事道歉赔偿，但彼此的梁子却越结越深。

威尼斯此后流年不利。公元1182年，拜占庭首都君士坦丁堡爆发暴乱，当地的居民屠杀了很多西欧商人，威尼斯商人也受害颇深。公元1183年，威尼斯在巴尔干沿海地区的殖民城市扎拉又发生了反威尼斯的政变，倒向匈牙利。此后这个城市从威尼斯扩张的据点，变成了威尼斯的竞争对手。这同样让威尼斯人恨得牙痒痒。

公元1192年，当初带回侨民的英雄丹多罗竞选成为威尼斯执政官。他修订法律，改革币制，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家银行，使得威尼斯的国力继续增强。接下来，他准备向拜占庭彻底报仇。

怎么报仇？直接出兵去打吗？丹多罗不准备这么做。威尼斯地方小、人口少（全部男丁才几万人），虽然海军强大，但要对拜占庭发动全面战争，还差点火候。他想到了一条驱虎吞狼的妙计：教皇英诺森三世（1160—1216，1198—1216在位）不是正在号召西欧各国发动第四次东征吗？就利用那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去帮我威尼斯打仗好了！

正巧，东征军前几次从陆路东征，沿途损耗太大。他们这次准备从海路进攻，但缺乏船队，只得求助于海上强邦威尼斯。丹多罗狮子大张口：我可以提供五百艘船，还可以负责运送大军的补给，但代价是八万五千银币！这笔巨款让东征军目瞪口呆。他们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这些战场上不怕死的英雄骑士，苦苦哀求“夏洛特”丹多罗，能不能打个折扣？

丹多罗奸笑道：“没钱？也行，那就欠债肉偿。第一，你们要帮我威尼斯打仗。第二，你们占领的地盘和抢到的金银财宝，我们威尼斯要分一股。”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东征军为了自己的东征梦想，只得答应。于是威尼斯商人成为第四次东征军的幕后老板，东征军变成了威尼斯商人的打手。这下子，丹多罗掌握了全欧洲最强大的一支军队。公元1202年，威尼斯人叫东征军先攻陷了威尼斯的“叛徒”扎拉城，将其洗劫一空。要知道，扎拉城是天主教兄弟啊！教皇英诺森气得暴跳如雷，宣布把威尼斯革除教门。丹多罗耸耸肩膀：“随你的便。东征军弟兄们，给我继续冲啊！不然就还钱！”

马可·波罗

公元1203年，被威尼斯牵着鼻子的东征军又对东正教的拜占庭帝国发动攻击。次年，君士坦丁堡被攻克。东征军和威尼斯人烧杀抢掠之后，把拜占庭帝国灭亡了。在拜占庭帝国的土地上，建立起一个东征军国家——拉丁帝国。教皇英诺森三世号召的东征，本来是基督教针对伊斯兰教的战争，结果在威尼斯商人的金钱操作下，完全变成了基督教的内战，实在丢脸到家了。

威尼斯支持这次东征，也是花了血本的。威尼斯当时只有6万壮丁，征调了3万人到这支船队中担任水手和水兵，还从外国雇用了1万多人，堪称是穷兵黩武。然而获得的收益更是惊人。威尼斯不但从拜占庭等地获得了大量金银财宝，更重要的是，它的势力完全拓展到了巴尔干半岛和北非等地，颇有当初罗马的威风了。通过东征，威尼斯分得了整个拜占庭帝国接近三成的土地，以及君士坦丁堡的3/8的土地。后来威尼斯又和东部崛起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签订了合约，欧洲的基督徒去耶路撒冷朝圣必须坐威尼斯的船。这种宗教垄断买卖让威尼斯进一步大发横财。

当时除了东北部的威尼斯外，意大利还有另外两个沿海城邦也是海上强国，就是中西部的比萨和西北部的热那亚。这两国位于意大利“靴子”的西边，它们的主要势力范围也是在地中海西部。威尼斯、热那亚、比萨等国曾经在对抗阿拉伯人和拜占庭的战争中并肩作战，但一山难容二虎，当它们扫清地中海的其他敌人之后，彼此之间的矛盾也就激化了。

首先是热那亚和比萨哥俩儿为了争夺西部地中海的霸权大打出手（公元12世纪），最后热那亚打败比萨，夺取了撒丁岛、科西嘉岛等地。随后，为了独霸地中海，威尼斯和热那亚开掐。威尼斯曾利用东征军打败宿敌拜占庭帝国，却被热那亚用类似的法子摆了一道。公元1261年，热那亚支持希腊国王米海尔出兵恢复了拜占庭帝国，攻灭了威尼斯扶持的拉丁帝国。随后，热那亚的势力也扩大到地中海中部，直达黑海地区。威尼斯遇上这么个竞争对手，可不会爽。两个意大利城邦就展开了一场大规模海战，双方互有胜败，以公元1270年的停战协定告终。此后的百余年间，双方又展开了多次战争，最后威尼斯终于在公元14世纪末把热那亚彻底打败。此后，威尼斯开始在意大利本土扩张，并最终成为意大利中世纪末期的五大强国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在威尼斯与热那亚公元13世纪末的一场海战中，有一位威尼斯富豪自己掏钱武装了一艘战船参战。这事儿在当时很常见。不幸的是，这个富豪被俘虏了，在监狱里，他口述了一段回忆录，说的是自己年轻时候曾前往中国，被元世祖忽必烈倚重的故事，故事里面描绘了中国的繁荣、富裕，也写了很多风土人情和奇闻异事。虽然这位马可波罗（1254—1324）的故事被很多人认为是纯属吹牛，但这本《马可波罗游记》还是成了东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象征。

“东邪”威尼斯，是意大利五强中最富有的一国，也是对内最团结和在欧洲范围政治经济影响力最大的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