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腓特烈！统一的梦想

中世纪的意大利好像一块靴子形的培养皿，大小变形虫在里面相互吞吃挤压。经过一系列复杂得让人想吐的斗争，到公元12世纪，这个培养皿里面的格局又发生了变化。

在南方，七大势力中最晚插进来的诺曼贵族，在教皇支持下步步扩张，逐渐占领意大利南部大片领土，以及西西里岛和非洲的一些土地，把阿拉伯人和拜占庭帝国的势力轰了出去。公元1130年他们建立了西西里王国，这个王国占了意大利差不多一半的领土，但所占的地方的经济相对不太发达。在这个国家里，天主教、东正教、伊斯兰教百花齐放，罗马人、伦巴第人、希腊人、诺曼人、萨拉森人和睦共处。

中部罗马一带则属于教皇国。罗马教皇今非昔比，早已不复当年在意大利本地封建势力中夹缝求生或在德意志皇帝座前跟风讨好的形象。他们俨然已成为全欧洲天主教的总司令部。当东方的穆斯林崛起，占领“圣城”耶路撒冷时，就是罗马教皇站出来，号召全欧洲的基督徒东征。而教皇在本“国”力量却反而有限。教皇国同样分成若干封建领主和主教的领地，也是各党派家族的争斗舞台，罗马本地的贵族和老百姓动不动就起义，把教皇轰走，甚至抓起来严刑拷打。教皇和德皇的争权夺利，依然是欧洲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第一、二、三次十字军东征

公元11世纪末，中东的穆斯林崛起，频繁进攻拜占庭（东罗马帝国），拜占庭被迫向罗马教廷和西欧封建主求援。教皇趁机号召西欧各国发动“圣战”，进行东征。不过，参加东征与其说是为了圣战，不如说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教廷想趁机树立权威扩张势力，诸侯想占领地盘掠夺财富，骑士和农民想升官发财。此外，东征军以“救援拜占庭”为名，结果到了东边，往往第一个先和拜占庭打起来。

公元1096年进行第一次东征，先锋队是几万法国、德国农民，沿途一路烧杀抢掠，先和匈牙利人、保加利亚人、拜占庭打得不亦乐乎，最后在小亚细亚被穆斯林全歼。随后的正规东征军先把拜占庭抢得鸡飞狗跳，最后在拜占庭军队逼迫下东渡，占领耶路撒冷等地，建立了几个东征军国家。公元1147年德皇、法王率军第二次东征，被穆斯林打得大败。公元12世纪末德皇腓特烈、法王路易和英王狮心理查参加第三次东征，结果腓特烈淹死在河里，法王路易中途撤军，“狮心”理查与穆斯林名将萨拉丁大战数场后也无功而返。

中部和北部，随着工商业的发展，经济突飞猛进，商人、手工业行会、律师等职业兴旺发达。他们与部分中下级贵族和广大市民联合在一起，自己选举执政，而不是和过去一样接受封建领主统治。这样，已经消失千年的古罗马时代的城市政治又出现了。在公元11—12世纪，帕维亚、米兰、科莫、博洛尼亚、皮亚琴察、托斯卡纳、佛罗伦萨、比萨、热那亚等大城市纷纷独立自治，建立了一个个的城市国家。威尼斯尽管名义上属于拜占庭帝国的属地，实际却在更早的时候就获得了独立。城邦势力逐渐压倒封建贵族势力，成为意大利北部的主导。这些城邦为了争夺商贸机会和地盘，有的相互结盟，有的彼此混战，打得不可开交。

尽管从名义上说，神圣罗马帝国（德意志第一帝国）下属还有一个“意大利王国”，但这个王国仅仅只剩下“意大利国王”这项口头称号。这个王国当初的领土，早已分崩离析。

然而有人不甘心，试图重新统一意大利，还要把意大利和德意志真正合并成一个强大的帝国，恢复昔日罗马帝国的辉煌。此人就是德国皇帝腓特烈一世（1122—1190）。为了这个远大的理想，腓特烈一世及其儿孙进行了长达一个世纪的努力。

13世纪中叶的欧洲略图

腓特烈绰号“巴巴罗萨”（意思是红胡子），身材高大，声若洪钟，一部红色的大胡子虎虎生威。他性格强横，自打登基起，便决心当一个凌驾于欧洲各国君主之上、名副其实的皇帝。他要先征服意大利，让教皇乖乖听自己的话，并且借此让英王、法王等都承认他的至尊地位，从而当上欧洲的共主。

公元1154年，腓特烈带兵南下意大利，召开帝国会议。意大利北部的大小城市国家还有封建领主都来开会，会上，腓特烈宣布：咱意大利过去一百年太乱了，以后啊，大家都要听皇帝的！皇帝不许你们做的事儿，你们都不许做！皇帝要钱，你们就要多多上税，不许讨价还价！

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意大利城邦国家轰地闹起来，表示“咱名义上尊你为皇帝可以，要剥夺我们城市自治的实权，没门”！两家即开战。腓特烈在教皇的支持下，攻占了好几个城市，又把起义反对教皇的罗马市民领袖逮捕处决。斯波莱特城不愿意给腓特烈上贡，被德军烧抢一空；米兰城站出来，做了反对德皇的领头羊。腓特烈兵力不足，没有打下米兰，只是在近郊烧杀抢掠了一番就回去了。公元1158年，腓特烈第二次南下，又直扑米兰而去。这一回，有封建领主支持他，米兰的敌对城市也趁机落井下石。米兰内忧外患，终于招架不住，表示愿意乖乖听皇帝的话。

此后，“红胡子”腓特烈继续他的帝国之梦，把意大利的那些工商业城市都变成了自己的提款机，每年掠夺大量钱财，同时剥夺他们的自治权。这种压榨让那些城市忍无可忍，再次联合起来，推选米兰城为盟主，奋力反抗德皇入侵。罗马教皇之前虽然和腓特烈穿一条裤子，但也不满腓特烈野心勃勃地骑在教皇脖子上拉屎，他也就加入了城市联盟一边。于是，红胡子腓特烈就成了意大利的公敌。

腓特烈可不在乎这些。你们不听话，那就打到你们听话为止。他数次出兵意大利，每次都杀得血流成河。富裕繁华的米兰城几乎被日耳曼骑士夷为平地，红胡子还下令用铁犁在城里耕出深沟，再撒上盐。教皇对红胡子颁布“破门律”，红胡子不吃这一套。“老子手握几万大军，你破门律就是张废纸。”他反过来宣布废黜不听自己话的教皇，另立新教皇，导致了两个教皇并列的奇观。

这么热热闹闹地打了二十年，红胡子多数时候是很风光的。他也懂得恩威并举，每次都会拉拢一些城邦和封建领主，对付反对他的势力。但每一次征战，他自己的兵力损耗也很严重。德国兵的烧杀抢掠越厉害，意大利人的反抗就越强烈。腓特烈对意大利的野心，还让西西里王国和拜占庭帝国也感到不安。到公元12世纪60年代，意大利北部城市、教皇国、西西里王国、拜占庭帝国建立了联盟，腓特烈面临整个意大利的联合反抗。

公元1176年的雷纳诺之战，意大利联军大败德军，红胡子腓特烈的精锐骑士伤亡殆尽，他不得不在次年缔结威尼斯和约，答应归还抢来的教会财产，承认教皇的地位，还屈辱地吻了教皇亚历山大三世（1105—1181，1159—1181在位）的脚。这样，腓特烈以武力统一意大利的美梦彻底破灭了。

然而红胡子腓特烈毕竟是一世枭雄，也懂得以退为进。武力统一失败后，他转而采用和平手段，与最大的敌手米兰城建立了特别友好关系，又和意大利各城邦签约，授予他们一定的自治权，但皇帝保留最高司法权。执政官由城市自己选举，由皇帝任命。此外，腓特烈还让21岁的儿子亨利娶了西西里国34岁的公主。这样，等他孙子继位，就可以同时占有德意志和意大利南部这两块领土了。红胡子统一意大利的一片苦心，真是天日可鉴。

公元1190年腓特烈在第三次东征中淹死后，其子亨利六世（1165—1197）继位。亨利六世在意大利北部进一步发展势力，并出兵南下，打败反对派，占领了西西里王国。可惜他英年早逝，公元1197年即去世。其子腓特烈二世（1194—1250）继位为西西里国王，又在公元1215年成为德意志国王，并在公元1220年加冕为皇帝。这位“小红胡子”虽然顶着德意志皇帝的名号，但他主要的精力全用在了意大利事务上。他一面继续拉拢德意志的诸侯们，一面建设西西里和意大利半岛南部。他利用意大利北部城邦的两派对立，又拉又打，击败了意大利城市联盟，包围了罗马。腓特烈二世还在十字军东征中，仅仅通过外交手段就收复了耶路撒冷。一时之间，小红胡子威名大振，似乎统一在望。但在关键时候，又是教皇来拉他的后腿。教皇唆使德意志的三大主教另立新君，同时意大利南部爆发起义，使腓特烈二世顾此失彼，于公元1250年死去。

腓特烈二世死后，留下一个私生子和一个孙子，都是无能之辈。教皇趁机大举反攻。公元1266年，教皇支持法国国王路易九世的兄弟安茹查理出兵，夺取了西西里国王之位。腓特烈二世的私生子战死，孙子被活捉斩首，从此以后，德意志帝王征服意大利的梦想，也就渐渐化为历史的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