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入侵！伦巴第人

事实证明，查士丁尼经过二十年血战，攻灭了东哥特王国，对拜占庭本身固然劳民伤财，对意大利更是完全没有好处。虽然意大利名义上是重新归属在“罗马帝国”的直接统治下，但耗尽人力物力的拜占庭（东罗马帝国）既没有力量来建设它，也没有力量保卫它，留给它的仅仅是大战后的一片废墟。

公元565年查士丁尼去世，其外甥查士丁尼二世继位。随后，蛮族伦巴第人就从北面打进了意大利。这些蛮族属于日耳曼人的一个分支，原本居住在多瑙河沿岸，后来逐渐迁移。东哥特人占据意大利的时候，他们不敢进犯。现在拜占庭把东哥特给灭掉了，自己兵力财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便再也没有力量来阻止他们。于是伦巴第人长驱直入，攻占大片土地，成为当地的统治阶层。未来几百年，这些伦巴第人逐渐融入意大利，也为今天的意大利北部留下了“伦巴第”这个地名。

从公元568年开始，伦巴第人由北向南，一路攻城略地，意大利北部的威尼托、米兰、帕维亚等地先后沦陷。伦巴第人意犹未尽，继续南下，占领大片意大利领土。这些日耳曼蛮人对当地的意大利人颇为凶暴，杀死了很多大地主，没收了他们的土地归伦巴第人。不过伦巴第人也没有统一的战略计划，首领们在占领地区建立起一个一个的公国，然后就心安理得地当各自的土皇帝，而没有集中力量扫荡拜占庭残兵，统一意大利。

因为敌人的这种散漫状态，拜占庭的守军竭尽全力抵抗着伦巴第人的进攻，坚守住了一些地区，有时还对伦巴第人发动反攻。但由于拜占庭在查士丁尼时代透支国力过度，眼下捉襟见肘，要忙于应付来自各方面的挑战，也无力发动大规模反击，只能靠盟友法兰克王国牵制。

就这样，伦巴第和拜占庭双方在意大利半岛上分割对峙。这种对峙并不是我们常见的一分为二，两家各占一边。而是双方各自占有大大小小的很多片领土，彼此镶嵌在一起，犬牙交错，互相包围，乱到了家。原本意大利虽然在东哥特王国统治下，名义上却还是拜占庭帝国的藩属。查士丁尼硬要一统，花了二十年时间把东哥特王国灭掉，却反而给伦巴第人腾出了空间，可谓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公元584年，伦巴第人的诸位公爵选举奥塔里为国王，算是建立了一个王国。奥塔里改变过去一味横暴的蛮族作风，采取怀柔政策，和他统治下的意大利人和平共处。他还积极结交罗马天主教会，本人还皈依了天主教，又和教皇格列高利一世（540—604,590—604在位）交上了朋友。在他的影响下，很多伦巴第贵族都逐渐信奉天主教，他们和意大利本地人的关系也因此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伦巴第和拜占庭两家为了争夺意大利，打打停停折腾了一百多年。伦巴第人虽然号称有一个“王国”，但这个王国其实是很松散的，下属好些个公国，真正掌握人力、物力的是公爵们。这些公爵有时候会听国王的，有时候又会跟国王唱对台戏，因此伦巴第并没法子聚合力量去击败拜占庭在意大利的残余势力，统一意大利。同样，拜占庭帝国现在深陷泥潭，尤其面临阿拉伯人扩张的威胁，也没有多少力量来对付意大利半岛上的伦巴第人。双方的争战只是小打小闹，大局面还是继续僵持下去。

自从罗马共和国占领了整个意大利之后，在近千年里，意大利长期处在统一国家的治理之下。即使中途有战乱发生，几股势力各自盘踞，意大利的一部分对砍，一般少则一两年，多则一二十年，也很快分出胜败，由其中一派重新控制整个意大利。然而，这次伦巴第王国和拜占庭帝国之间对意大利的分割，却是长期的，这也揭开了意大利分裂的序章。

仿佛还嫌不够热闹，除了伦巴第、拜占庭两大国之外，意大利本土上又兴起了两股新的势力，其中第三股即罗马天主教会的势力。自从被定为罗马帝国国教之后，罗马教会在数百年间占有了大片土地。它拿出这些土地上的收入来救济穷人，获得了民众的支持。在信徒们的拥戴下，教会的主教们逐渐拥有了世俗的行政权力，形成了政教合一的统治机制。再加上宗教信仰带来的精神力量，使得罗马教会和教皇（教宗）在意大利地区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南边的拜占庭固然要卖教会的面子，北边的伦巴第贵族们想要好好统治占领下的土地，也必须充分考虑教皇的意见。公元594年伦巴第人围攻罗马城时，教皇格列高利一世出面说和，停止了这次战争。

拜占庭和伦巴第的对峙

教会势力不但关注本土的信徒，还越过意大利边境，与西方世界其他地区的教会多方往来。西班牙、法国（高卢）、英国（不列颠）的教会都与教皇往来密切，其中英国教会更是直接听从教会指示。教会有时也能对外国政权施加影响，从而借助其力量来达到自己目的。而随着罗马教会的逐渐坐大，它和拜占庭的东正教会矛盾就越来越尖锐。

两家实际上是在争夺对欧洲西部教会的控制权。罗马这块土地，名义上隶属于拜占庭，但实际上并不听它的话。拜占庭的教会自诩为天下基督教的总司令，认为所有基督徒包括罗马教会都必须听自己的，而在罗马教会看来，拜占庭在东边被阿拉伯人打得那副样，还有脸号令天下？这西方的教徒，应该归咱们管！在公元7世纪，这种冲突频繁发生。有时教皇被拜占庭皇帝抓起来流放，有时教皇又宣布开除拜占庭皇帝的教籍，最终，教皇取得了优势，意大利地方政权在宗教冲突中往往会支持教皇，而反对拜占庭皇帝。从这时开始，基督教东西方走向分裂，东边的即东正教，西边的即天主教。

第四股则是地方自治势力。伦巴第、拜占庭两家的领土犬牙交错，它们的统治力量往往局限于中心地区，中小城镇则需要靠自己的力量来维持。这就使得地方政府（尤其是拜占庭领土上的地方政府）得以拥兵自重。在一个小城镇，往往当地的贵族占有实权，获得当地的大部分收入，并且拥有私人武装或者城镇武装，他们主要依据自己的利益行事，时不时还会起兵反抗拜占庭总督。对这些土皇帝，拜占庭中央政府也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听之任之。

威尼斯的诞生

地方势力中最著名的一个是意大利东北部的威尼斯。当初伦巴第人占领威尼托地区的时候，一些民众逃亡到沿海及环礁湖等地区。他们就地发展渔业、盐业，同时与大陆进行贸易。为了保护自己，他们组建了地方武装，选出了军官，逐步修筑城堡，建立防御体系。其中一些贵族在陆地上还占有土地，他们拿出这些土地的部分收益，建设公共设施，购买武器，由此获得了市政权力。此外，通过造船只，走水路与其他地方通商，他们又积攒了大量财富。一个富强的自治城邦就这么逐渐建立起来了。

伦巴第王国、拜占庭帝国、罗马教会，还有地方自治势力，把整个意大利半岛瓜分豆剖，弄得四分五裂。其中伦巴第王国和拜占庭帝国为了争夺意大利而尖锐对立，地方自治势力名义上多数从属于拜占庭帝国，实际上则是维护自己的利益。教皇则在这三者之间游走。他讨厌拜占庭帝国，因为要和拜占庭的东正教争夺信徒，但同时支持拜占庭对意大利领土的统治；他反对伦巴第继续扩张，但又和伦巴第人中的天主教徒关系不错；自治势力则是和教皇关系最好的，教皇利用它们来扩大自己的力量，以对抗伦巴第和拜占庭。

这种混乱局面持续了一个多世纪，直到另一个外来力量强力插入为止。这个外来者，就是强大的法兰克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