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碎的笑与泪：幸福时他转身，痛苦时他出现

1.泪雨氤氲的罗马

浮华的影视圈里，友情很容易被掺进杂质。频繁的公众活动，总能让身处其中的人轻易结识许多人，然而真正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却寥寥无几。

赫本并不是一个外向的女子，她喜好安静的个性，更让她身边的好友屈指可数。格里高利·派克绝对可以称得上赫本的至交。合作完成了电影《罗马假日》之后，他们都在为各自的工作与生活而忙碌着，见面的机会很少，不过，他们却从未断了联系。

无论欢喜与悲伤，赫本都喜欢与派克分享，对于赫本身上发生的事情，派克总是能在她悲伤的时候予以安慰，在她欢乐的时候予以鼓励。有时候，只是一通简短的电话，或者一张写着寥寥数语的明信片，就能让他们感受到彼此的心情，有时候，赫本甚至觉得，很多不愿意和梅尔·费勒讲的话，却可以对派克倾诉。

维朗妮克一连为派克生下了两个孩子，可赫本想要做母亲的愿望，却久久未能实现。她一面向派克诉说着自己的无奈，一面也在羡慕着派克如今的幸福生活。

带着从《翠谷香魂》的失败中而来的忧伤心情，赫本又加入了《不被宽恕的人》的拍摄。这是根据古典小说《阿斯法特丛林》改编而成的一部典型的西部电影，赫本在其中饰演一名印第安乞丐少女——拉切尔·查恰瑞。

她对这个角色十分感兴趣，因为她从未出演过西部片。可是，影片中的印第安少女需要骑马，这让胆小的赫本有些犹豫。小时候，她曾经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锁骨，这给她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不过，她很快克服了对马儿的恐惧，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学会骑马。

在电影开拍之前，赫本忽然检查出自己又一次怀孕了，这个孩子的到来彻底抚平了她上一次流产带来的心灵创伤，她决定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导演约翰·休斯顿向赫本保证，一定会为她做足一切保护措施。许多骑马的场面，都可以由替身演员来代替，不过，在拍摄近镜头时，赫本还是要在马背上进行表演。

他专门为赫本找来一名专业的骑马教练，由他把马牵住，赫本再穿着长裙慢慢地爬上马背，侧坐在马鞍上。这匹马仿佛感受到了赫本的恐惧心理，显得有些难以驯服，再加上拍摄现场明晃晃的灯光，它有些躁动不安。

赫本还是强压住心头的恐惧，骑着马沿着河岸小跑。现场的工作人员让马儿也有些害怕，它不安地拱起了脊背，工作人员因为担心赫本的安全，便挥动手臂想让马儿停下来。没想到，正是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马儿，它一下子把赫本甩到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不轻，赫本强忍着剧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救护车马上将她送往了当地的医院，梅尔也专程赶了过来。躺在医院里，赫本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她并不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而是担心胎儿的健康，还有梅尔的情绪。

好在，胎儿保住了，可惜的是，X光片显示，赫本的几节椎骨摔断了。《修女传》中路加修女的原型——护士玛丽·路易斯·海贝茨专程赶来照顾赫本，在她的照顾下，赫本渐渐恢复。因为拍片的进度不能中断，就在她刚刚可以自己移动身体时，好莱坞便用飞机把她接回了剧组。

繁重的拍摄工作让她的身体恢复得很慢，她不得不在身上绑上矫形支架，这让她的身体非常不舒服。只要不拍摄她的镜头，她就必须躺下来休息。梅尔·费勒建议赫本放弃这部电影，取消合同，可是赫本无论如何不同意，她要做到有始有终，这让梅尔十分气愤。

接下来的拍摄工作，是赫本最难熬的。她一面要在镜头前呈现出印第安少女的健康样子，一面又要忍受着断裂的椎骨带来的剧烈疼痛，还要时刻照顾梅尔的情绪，让他不再生气。

因为之前骑马的镜头并未完成，那匹倔强的马儿还不能被换掉，赫本克服了身体上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终于完成了在马背上的戏。这是一次和自己的战斗，赫本绝不服输，只是，为了赢得这场战斗，她付出了太过惨痛的代价。

因为之前从马上摔下来，她时刻担心着胎儿的安全。电影拍摄一结束，她马上采取了最先进的保胎医疗措施。然而，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孩子最终还是没有保住。又一次的流产不仅让赫本的身体遭受了巨大的疼痛，她的心几乎也随着这个孩子一同去了。

派克总是懂得在恰当的时候做恰当的事情，当赫本与梅尔步入婚姻的殿堂，他带着祝福声转身离去，当赫本因生活中的遭遇而痛苦，他便会重新出现，用温柔的话语给予她安慰和鼓励。

爱情与友情，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然而从爱情回归到友情，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几人能做到像派克与赫本一样，从爱情中华丽转身，心怀坦荡地尊重朋友间的缘分？他们的爱已经埋藏在了那个夏日的罗马，在未来的人生里，维护这份友情，将成为他们坚定的信仰。

越是失去，就越是渴望得到。一连失去了两个孩子，赫本对孩子的渴望更加强烈。为了走出失去孩子的伤痛，她接下了话剧《竖琴师的集市》，心中的伤痕终于被工作渐渐抚平。也许，上天感受到了赫本想要做母亲的强烈愿望，1958年，她终于开心地发现，自己再一次怀孕了。

没有什么比即将做母亲更让人快乐，赫本的脸上，终于又绽放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一次，她决定为了孩子彻底休息一段时间，不接拍任何电影，也不会出现在任何有危险的场合，她已经禁不起再一次失去孩子的打击。

这时，梅尔又接到一部电影的邀约，这是一部恐怖电影，名叫《血和玫瑰花》，依然是在罗马进行拍摄。为了孩子，赫本决定不与梅尔一同前往，她担心旅途的奔波也会对孩子造成伤害。

1959年初，梅尔去罗马拍戏，赫本则独自回到了伯根斯托克的家中。一二月份的瑞士奇冷无比，但是铺天盖地的大雪，却为这里装点出了如同仙境般的景致。有时候，梅尔会回来陪着赫本在雪中散步，这也是医生的建议，多走一走，对分娩会有帮助。

胎儿在赫本的精心呵护下健康成长，分娩的日子终于来临。因为胎儿体型比较大，赫本在分娩时遭了不少罪，经历了死去活来的剧痛之后，这个重达9磅的男孩终于平安降生。

看到自己的儿子，赫本几乎乐得发狂。她早就为孩子取好了名字，“肖恩”，她觉得，做一个母亲带来的成就感，比任何在电影上的成就都要大。

孩子成了赫本全部的快乐源泉，她曾经对朋友说：“像所有的母亲一样，最初我不能相信肖恩是为我而来的，直到我真的可以拥有他。我为他的出现而惊喜。每次我出门，回来看到他还在那里，就高兴得不行。”

许多朋友为肖恩的降生发来祝贺的电报和信件，梅尔也为儿子的到来开心不已。他与赫本准备了许多美食和美酒，赠送给邻居们，这是瑞士当地的风俗，权当是一场小小的庆祝仪式。

他们特意将肖恩的洗礼地点选在了当年结婚时的教堂，牧师将圣水涂抹在肖恩的额头上，也许是水有些凉，肖恩一下子大叫了起来，叫声十分响亮有力。赫本的妈妈马上接了一句：“施洗礼上一声叫，魔鬼都逃跑。”这句带着幽默口吻的话，一下子化解了在场所有人的尴尬。

作为大明星奥黛丽·赫本的长子，肖恩一出生就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美国驻瑞士大使亨利·泰勒专门为这个刚出生的小男孩送来了一本美国护照和一面美国国旗，记者们自然不肯放过这个足以引起轰动的消息。

获得儿子的喜悦让赫本战胜了对记者和人群的恐惧，为了让记者不在日后时不时地骚扰，她决定，索性召开一场记者会，向全世界告知自己有了儿子的好消息。

在记者会上，赫本面对着各国媒体，进行了一次发言：“我愿意肖恩同各国人民在一起，为此，他首先得学习世界，了解世界。如果他是一个好人，那么，他应该为世界更美好而贡献出他小小的力量。”

赫本优雅的语调和高贵的谈吐，让她仿佛又变成了《罗马假日》中的公主，她是那样的热情而快乐，然而仅仅几个星期之后，这种快乐就被恐惧所代替。

她先是担心肖恩会遭到绑架，因为当时欧洲的绑架案频发，赫本不得不请富瑞先生在伯根斯托克的入口加强警戒。紧接着，陪伴她多年的小狗“著名”也成了它担心的因素，因为肖恩的到来，“著名”显然感到自己被冷落了。它就像赫本的一个孩子，有时候面对肖恩的啼哭，“著名”会烦躁地冲他大叫。

为了安抚“著名”的情绪，赫本专门允许它睡在自己的床下，并且时常给予它安抚。渐渐地，“著名”终于接受了这个刚刚出生的“弟弟”，并且承担起了保护肖恩的重任。

一次，伯根斯托克起了一场特大的风暴，狂风卷着石子，狠狠地砸在房子的墙上和玻璃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著名”不安地大声嚎叫，像疯了一样不停地跑进跑出，不知道怎么办好。一个炸雷过后，“著名”忽然不知去向，赫本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因为担心肖恩，她来到了儿子的房间。赫本惊讶地发现，肖恩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正酣，“著名”则站在一旁，好像一个警戒的卫士一般保护着肖恩。如此温馨的场景，让赫本感动得几乎掉下泪来。

赫本专门为肖恩请来了一名意大利保姆，名叫吉娜。她发现，肖恩与吉娜也十分亲近，这让她十分放心，在把吉娜当成家庭成员的同时，她终于可以抽出时间来为下一部电影做准备。

在派拉蒙公司的新片《蒂凡尼的早餐》中，赫本即将饰演一名虚荣的卖笑女子——霍莉。她是一名兽医的妻子，却突然带着孩子离开丈夫来到纽约，靠忸怩作态的卖笑与调情过上了虚荣的生活，然而无论她怎样装腔作势，都掩盖不了她的肤浅。

这个人物颠覆了赫本以往在电影中塑造的形象，却激发了她的挑战欲。这个虚荣肤浅的女子，可以拓宽她的戏路，也可以证明她的表演实力。

通过对剧本中人物性格的研究，赫本竟然从霍莉的身上找到了一些与自己的经历相似的地方。赫本年轻时，也曾在底层生活，在伦敦时，为了生活，她不得不接一些广告模特的工作。当听说哪里有舞会，即便她不爱热闹，也会好好打扮一下出席，因为舞会上会提供许多美食，可以饱餐一顿。只有挨过饿的人，才能理解霍莉的生活。

不过，赫本与霍莉的性格却截然不同，她天生内向，内心敏感，喜好安静，霍莉却活泼外向，还有些爱管闲事。但是导演相信，赫本一定能把这个角色饰演好，另外，他更懂得奥黛丽·赫本的名字对一部电影的意义，只要是她出演的电影，就一定会叫好又叫座。

就在赫本为了出演《蒂凡尼的早餐》而精心揣摩角色的时候，她与梅尔的关系却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自从有了肖恩，她的全部精力便从丈夫身上转移到了儿子身上，当梅尔意识到孩子已经取代了他在赫本心目中的位置时，他感到有些不舒服。可是，对于梅尔的感受，赫本却丝毫没有注意。

一下子在家中受到“冷落”，梅尔作为男子汉的自尊心有些无法承受。面对其他女人的勾引，他的感情天平渐渐倾斜。

不过，赫本依然是梅尔名正言顺的妻子，为了让赫本早些适应《蒂凡尼的早餐》的拍摄环境，他与赫本一同搬到了纽约。

服装设计的工作自然还是由纪梵希来担任，摄影师也是赫本最喜欢的弗兰茨·普兰纳。出演男主角的是乔治·佩帕德，赫本十分喜欢与这位年轻英俊的男演员演对手戏。在电影中，赫本还亲自演唱了其中的插曲《月亮河》，《蒂凡尼的早餐》一上映，这首歌马上就在影迷中流行开来。

与刚刚涉足影视圈时相比，赫本的演技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她总是善于揣摩人物的内心，在表演时，能将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

只要赫本一出现，她身边就总是围绕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一次也不例外，电影的拍摄现场又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所包围。赫本虽然不喜欢热闹，但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阵势。在一场抢劫珠宝的戏拍摄过后，顶着“蜂箱”头的赫本终于出现了。

她穿着一件纯黑色的长裙，长长的手套一直戴到手臂上，端着一个塑料咖啡杯，在蒂凡尼珠宝店的门口，狼吞虎咽地啃着一块丹麦糕点。人们印象中的赫本，总是高贵而优雅，哪怕吃东西的时候，也总是能吃出如同公主般的姿态。可是，这一次，人们见到了赫本从未表现过的一面，她那狼狈和轻佻的样子，让围观的人群惊呆了，就连赫本也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

每次拍摄电影，都是对身体和心灵的一次全新挑战。为了拍摄影片中一些吸引观众眼球的镜头，演员们不得不在恶劣的环境中做出自然的表演。

《蒂凡尼的早餐》也不例外。影片中有两场戏都需要在雨中拍摄，霍莉因为和情人吵架，一怒之下将自己的猫从出租车的车窗扔到了街上，然后又冒着大雨把猫捉了回来。

可是捉猫的镜头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拍摄成功。为了演好这段戏，赫本和男主演乔治·佩帕德，还有那只可怜的猫，不得不在大雨中拍摄了一次又一次。他们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直到几个小时之后，这段戏才终于拍摄完成。

虽然身在片场，可赫本的心思除了表演之外，全部牵系在儿子肖恩身上。她依然担心儿子被绑架，在纽约的家中，她把所有的窗户上面都钉上了铁栏杆。在拍摄的间隙，她必须随时掌握儿子的动态，只有知道肖恩一切平安，她才能安心地继续演戏。

赫本将《蒂凡尼的早餐》中霍莉的轻佻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人们看到的霍莉，会管每个人都叫“亲爱的”，她并不是一个优雅的淑女，走下出租车时，她的嘴里还会吹着口哨。但她也绝对不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只不过是有些放荡不羁，心中想的一切都写在脸上。

她的手里总是拿着一支长长的烟袋，还会时常搞一些恶作剧，例如把自己的鞋放在水果盆里，偷偷把别的女人的帽子点燃，还会偷小丑的面具，甚至带着自己的猫去探险。

赫本再一次用自己塑造的饱满的人物形象，让《蒂凡尼的早餐》获得了成功。在好莱坞，赫本是最早拿到百万美元片酬的女明星之一，除了《翠谷香魂》之外，她出演的每一部电影都获得了巨大成功。

与赫本相比，梅尔的事业却不见起色。他出演的电影不少，却一直没有太大的反响，充其量只能算作一些二流的电影。他亲自导演的《翠谷香魂》，同样票房惨败，只有与奥黛丽·赫本合作过的几部电影，勉强受到了好评。

赫本的成功让梅尔的心理越来越不平衡，他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妻子身上的光环无法成为他骄傲的资本，他反而隐隐感觉到，与赫本的婚姻，已经渐渐出现了裂痕。

2.窈窕淑女的眼泪

时光会让分开的两个人逐渐淡忘彼此，也会让心中的介怀由浅变深。当感情由浓转淡，就连天空的颜色也变成一抹忧伤的蓝，空气的味道，也让人心酸。

尽管赫本用尽全力想要维护家庭的温馨，可是接踵而至的片约不允许她在家庭中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蒂凡尼的早餐》中成功饰演了一名轻佻的卖笑女子之后，赫本又迎来了演艺生涯中另一场颠覆性的挑战。

这一次，她得到的片约名叫《双姝怨》，赫本将在影片中饰演一名小学女教师。这个角色的独特之处在于，她是一名同性恋。

早在1937年，《罗马假日》的导演威廉·惠勒就曾经担任过这部电影的导演，将其搬上了大银幕。在接到剧本时，赫本对自己进行了仔细的观察，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从自己的身上看出同性恋的影子。

因为没有过类似的情感经历，她担心自己无法真实体会到主人公的内心感受，并且，这个剧本被改编得有些争议，在接下这个角色之前，赫本考虑了很久。

在拍摄《罗马假日》时，赫本与导演威廉·惠勒有过一段愉快的合作经历，《双姝怨》这次依然由他来导演。威廉·惠勒给了赫本极大的鼓励，她终于鼓足勇气，对剧本中的故事和人物内心进行了深入的体会。

其实，身处影视圈，时刻都有被流言蜚语中伤的可能，这些流言只是人们在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从不会考虑身处流言中心的人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赫本试着从这个角度去体会一个同性恋人的心理，人们将他们的爱情视作畸形的爱，这让他们不敢勇敢地表达自己的爱，时常压抑着心中的情感，承受着人们异样的眼光。

这样一来，赫本就可以将自己带入即将饰演的角色中去。和她演对手戏的女演员是雪莉·麦克林，她与奥黛丽·赫本同样被排在世界五大明星的行列。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子，赫本很喜欢她，两个人在拍戏中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可是有时候，雪莉开朗的性格也会对拍摄造成影响，她总是喜欢和所有人开玩笑，现场过于欢乐的气氛有时会影响导演威廉·惠勒对剧情的把握，他因此时不时地大发雷霆。

除了有时会被雪莉的欢乐所影响，赫本还时刻惦记着儿子肖恩和小狗“著名”。自从有了儿子，她的心思就很难在拍电影的时候专注。

这一次，赫本与梅尔终于没有分开，他和儿子一起来到好莱坞陪伴她，因为肖恩刚刚开始学习走路，为了方便照顾他，保姆吉娜也一同过来了。一家四口需要一个稍微大一些的居住空间，于是，他们在好莱坞寇德瓦特峡谷租下了一座带有游泳池的房子。

没事的时候，梅尔就会带着刚刚学会走路的肖恩来片场探班，只要是拍戏的间歇，赫本就可以和肖恩待上一会，教他咿咿呀呀地说话。

一天，赫本正在和雪莉一同演绎一场十分重要的戏份，她们正在全情投入地谈话，却不承想她们谈话的内容全都被躲在一旁的邪恶女孩偷听了去。就在赫本专注于表演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著名’不见了。”

除了肖恩和“著名”，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影响赫本拍戏的心情。“著名”就像赫本的另一个孩子，只要是拍戏，它都会和赫本一同待在片场。听说“著名”不见了，她的心情就像孩子走丢了一样抓狂，已经忘记了平时的优雅形象，歇斯底里地找来了现场全部的警察，要他们去把“著名”找回来。

仿佛是对警察们的行动并不放心，当他们全部出动寻找小狗之后，赫本也无法安心在片场待下去，自顾自地也跑了出去，亲自去找。

包括导演威廉·惠勒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被赫本晾在了一边，他们只能无奈地等待，希望她早点回来继续拍摄这场重要的戏份。

过了一会，赫本果然回来了。可是，她的脸上挂着无比失落的表情，脸上带着明显的泪痕。虽然人回来了，她的精神却早已经飞了出去，没有找到“著名”，她根本不可能有心思继续拍戏，更重要的是，她连一句台词也想不起来了。

赫本没有忘记对导演表示歉意，道过谦，她的情绪彻底崩溃，在拍摄现场当着所有人的面哭了起来。正在大家想方设法地安慰她的时候，又有人大喊了一声：“‘著名’找到了”。

这一声大喊一下子将赫本的灵魂喊了回来，她再一次有了精神，马上就从片场跑了出去，想要迎接“著名”回来。可事实上，情况并不像她想的那样乐观，“著名”并没有被人带回来，它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跑出片场去玩，却不知不觉跑到了一座高墙上面。当它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时，一下子被吓到了。此刻，它正站在高墙上瑟瑟发抖。

看到“著名”随时随地都有掉下来的危险，赫本的母性一下子战胜了胆怯。她让所有的人都不要出声，以免吓到小狗。然后自己脱下了高跟鞋，顺着墙边的脚手架爬了上去，亲自把“著名”救了下来。从墙上下来时，因为怕高，又担心小狗出危险，赫本的脸色已经吓得煞白。

当年在伯根斯托克居住时，她养的一只金丝雀曾经飞出了笼子，当地一名好心的邻居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帮她找回了鸟儿。面对赫本给他的报酬，他分文未取，称自己只是为了帮忙而已。伯根斯托克是个充满人情味的地方，赫本本来就不喜欢洛杉矶，这次事件更加让她感到好莱坞的人情淡薄。于是，只要是不拍戏的时候，她就会躲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尽管赫本对小狗“著名”倾注了无微不至的爱，可是，她最不愿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著名”在好莱坞出了车祸。当时，《双姝怨》已经拍摄完成，调皮的“著名”又趁着别人不注意偷跑了出去。当赫本发现时，它已经不见了，她急忙跑出去寻找，可是，她并没有看到小狗，而是看到了一场两车相撞的车祸现场。

她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祷告：“不是‘著名’，不是‘著名’。”可是，上帝并没有听到她的祷告。当她走到车祸现场，看到“著名”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已经死掉了。赫本感到一阵晕厥，几乎站立不稳。原来，两车相撞时，“著名”刚好经过，于是它成了这场车祸唯一的牺牲品。

赫本的内心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打击，当天就买了机票飞往巴黎。这是赫本第一次亲身经历死别，除了让小狗复活，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重新高兴起来。于是，梅尔又送给她一条和“著名”一模一样的小狗。他已经很久没有对赫本做如此体贴的事情了，这一举动果然奏效，赫本将这只小狗当成了“著名”的替身，终于又开心起来。

由于梅尔要去意大利拍摄一部电影，赫本只能带着儿子回到瑞士。这是他们结婚以来最长时间的一次分离，就在这时，导演理查德·奎恩登门拜访赫本，希望她出演电影《巴黎的愤怒》。

奎恩对赫本有着极高的评价，他曾经说：“奥黛丽活泼、开朗、蹦蹦跳跳，像个小精灵，她笑口常开，永远是那么兴高采烈，永远是那么温柔典雅，像一个最好的女主人。”

经过对剧本的一番探讨，赫本同意出演。可是，刚刚离开瑞士，她就听说，自己在瑞士的家被盗了。窃贼偷走了许多值钱的物品，包括她因为《罗马假日》而获得的奥斯卡金像奖杯。更可气的是，窃贼在偷盗之后，干脆放了一把火烧掉了房子。

好在赫本有搬家的习惯，儿子肖恩和许多更加贵重的物品都被她带在身边，搬到了剧组。对于这个噩耗，她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了之，只要重要的人安全，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真正让她感到困扰的，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是威廉·霍登。他曾经与赫本合作过《龙凤配》，从那时起，这个酗酒之徒就深深地爱上了赫本，直到现在也没有放弃想要和她重修旧好。

呈现在大银幕上的威廉·霍登，总是有着迷人的男子气概，并且彬彬有礼。然而现实生活中的他，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他嗜酒如命，尤其是发现自己无法赢得赫本的芳心之后，酗酒更加严重。

他经常醉醺醺地来到片场，脚步也因为酒精的作用摇摇晃晃。赫本克制住心头的不满，始终和他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这让威廉·霍登更加难过。有时候，因为喝得太醉，他竟然在拍摄时胡乱说一些自己编出来的台词。于是，大家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拍摄，直到他把台词说对了为止。

因为深深地爱着赫本，在她的面前，威廉·霍登总是感到莫名其妙地紧张。因为不愿放下，才要不断忍受内心的煎熬，他决定在法国国庆的那一天去找赫本。导演奎恩反复警告他不要去，可是他还是开着那辆法拉利跑车，猛踩着油门，用自己控制不了的速度飞奔而去。

还没有见到赫本，威廉·霍登的汽车就撞到了一堵墙上。他的腿受了重伤，不得不绑上夹板，影片的拍摄也只能无奈地延期。

这让赫本原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所剩无几，直到另一部电影《谜中谜》拍完之后，才能回到伯根斯托克清净一段日子。

很早以前，赫本就对音乐舞台剧《窈窕淑女》十分感兴趣，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窈窕淑女》可以拍成电影，并由自己来扮演女主角伊莉莎。

《窈窕淑女》是一部经久不衰的音乐舞台剧，曾经荣获过托尼奖，甚至被评为“本世纪最优秀的音乐歌舞剧”。

奥黛丽·赫本是幸运的，她的愿望果然实现了。华纳兄弟影业买下了《窈窕淑女》的电影版权，男主角就由音乐舞台剧的男主角雷克斯·哈里森来出演。至于赫本，无论是演技还是知名度，以及她对女主角伊莉莎这一角色的渴望，都让她当仁不让地成为女主角的不二人选。

当得知自己可以出演《窈窕淑女》时，赫本的心头一阵狂喜，用自己能跑出的最快速度冲到楼下去给梅尔打电话。因为梅尔正在拍戏，她在话筒旁边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当梅尔终于接起电话时，赫本还来不及说话，就大声哭了起来。

梅尔一再追问之下，她才终于说出了这个好消息。至于自己为什么哭，她解释道：“因为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可是我们俩却相距这么远。”

《窈窕淑女》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语言学家息金斯打算进行一次纠正语音、语汇和行为举止的试验，于是他请来了一位卖花姑娘伊莉莎，想要在试验中帮她改掉土气的发音，和一些不优雅的行为举止。在息金斯的训练下，伊莉莎渐渐变得高贵起来，看上去像一位有钱人家的小姐。在她蜕变的过程中，教授息金斯也渐渐对这个姑娘萌生了爱意。

在拍摄这部由歌舞剧改编而成的电影时，赫本终于真正地感受到什么叫作困难重重。之前的拍摄经历中，无论是骑马狂奔，还是忍受日晒雨林，她都能咬牙坚持。可是这一次，影片中需要大量的唱段，这并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做好的事情，更多的时候，需要天赋。

虽然制片公司已经请来了为赫本演唱时配音的女演员，可是赫本还是坚持要自己演唱。她想要挑战自己的倔强一面再一次显露了出来，为了唱好影片中的歌曲，她专门请来了私人声乐教师，每天都花费大量的时间练习唱功。

一段时间之后，她演唱的技巧的确有了提高，可是，呈现在录音棚里的声音还是太小。赫本不甘示弱地一遍遍请求重新录音，换来的依然是大家的一次次失望。最后，音乐导演终于向她说出了实情，当赫本听说自己辛苦了几周时间录制的歌曲全部作废时，她的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进入影视圈以来，这是赫本第一次遭到别人的否定。这场徒劳无功的努力显得有些可笑，她一时之间很难转过弯来。糟糕的情绪被她带到了婚姻中，她几乎每天都要和梅尔发生一次激烈的争吵，婚姻的裂痕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加深。

赫本将自己封闭在了沮丧的国度，她在剧组有一间专用更衣室，为了不让别人打扰自己，她让工作人员在更衣室的四周钉上了白色的尖头木桩，门上还贴着一张“请勿打扰”的纸条。即便是梅尔想要进去，也会被她挡在门外，这让梅尔感觉到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侮辱，气得不得了。

就在这时，有关梅尔的一些桃色新闻，又传到了赫本的耳边，她感觉自己遭到了事业与婚姻的双重打击，一向稳重安静的她，竟然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

在《窈窕淑女》的片场，那个一向对人亲切有礼的赫本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喜欢和每个同事吵架，动不动就生气流泪的女人。有时候，她还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比如突然闯进更衣室，大喊着自己不要扮演伊莉莎了，因为她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或者指着演出的服装大叫，说要把这些好衣服都穿起来。

她本就敏感的情绪，变得越来越脆弱，现场的工作人员也会影响她拍摄时的情绪，为此，她只好命令无关的人员全部撤出去，还会用黑色的帘子把整个拍摄场地都遮盖起来。

为了不影响赫本的情绪，工作人员们在拍摄时尽量不在她的面前出现，不是坐在地上就是跪在地上，这让大家怨声载道。

即便如此，还是有各种各样的糟糕事情刺激着赫本脆弱的神经。先是儿子肖恩发烧了，之后她养的金丝雀又飞出了笼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后来，她严防死守的更衣室竟然失窃，丢失的东西里，甚至包括她和梅尔的结婚戒指。

再加上繁重的拍摄工作，她的精神和体力终于彻底崩溃。越是处在这种心力交瘁的状态里，赫本越是处理不好与梅尔之间的矛盾。这艘婚姻之船，随时都有着触礁的危险，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场悲剧发生。

为了修复与丈夫之间的关系，《窈窕淑女》的拍摄一结束，赫本顾不上休息，就马上来到了梅尔的身边。她知道家庭对自己的意义，失去梅尔，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可怕。于是，在短短的八个月时间里，赫本安排了十六次旅行，每一次都是追随着梅尔的脚步。

她听说梅尔的身边已经有了其他女人，这是赫本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因此，她要把梅尔牢牢锁定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影视圈的婚姻太过脆弱，她希望自己和梅尔能够成为一对白头偕老的典范。

赫本没有想到，为了满足自己出演《窈窕淑女》的愿望，竟然要用许多更加珍贵的东西作为代价。除了她岌岌可危的婚姻之外，另一个坏消息也给了她难以承受的打击。她在《窈窕淑女》中的表现，并没有得到奥斯卡最佳金像奖的提名，虽然为此感到难过，但赫本却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在扮演伊莉莎贫穷的部分时，她没能很好地进入角色。最重要的是，影片中的唱段全部是别人配音完成的。

她用表面上的快乐来掩饰内心的失落，赫本终于意识到，到了该好好为家庭做点事情的时候了。除了用尽全力去修补与梅尔之间的裂痕之外，儿子肖恩也已经四岁了，作为母亲，赫本想要为儿子找一间好一点的学校。

她自顾自地为维系家庭做着尽可能的努力，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段婚姻，已经是名存实亡。

3.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暖若春光

想要紧握住一段时光，必然会牵扯出一段伤心的回忆。回忆的边缘，总有甜蜜的相遇，更有伤痛的别离。也许，那一场不该发生的相遇，就是别离的开始，转身后的每一步都走得那样艰难，哪里还有暇顾及身旁的风景是否美丽？

身为演员的赫本和梅尔，日子总是在忙碌中度过，儿子肖恩也随着他们一道，把家搬来搬去。四岁，正是小孩子学习语言的最好年纪，为了儿子的上学问题，赫本又犯了难。

她是那样喜欢伯根斯托克这个地方，美中不足的是，这里的小学全部是德语学校。因为经历过战争，赫本对德语没有太多好感。她无论如何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说德语的人，为了儿子，她只好离开这个美好的地方。

赫本对新房子的要求很高，一连找了几个月，才终于找到一个满意的住所。虽然离开了伯根斯托克，却并没有离开瑞士，他们的新家在托洛肯纳兹小村，那是一座建于16世纪的古老而美丽的房子。

买下这座房子时，他们连同房子周围的小果园也买了下来，然后又对房子进行了重新装修。为了做到低调，赫本将房子的外观装修得十分简朴，而室内才是真正的奢华。整栋房子的装修都是由她亲手设计，房间中的家具和摆设全部来自世界各地，珍贵的奢侈品数不胜数。她将自己的家打造成了一个贵族的住所，可是住在里面的人，依然难掩内心的空虚。

就在这时，电影《偷龙转凤》的剧本送到了赫本的手中，导演依然是执导过《罗马假日》的威廉·惠勒。为了填补心灵的空虚，赫本不顾这个剧本的粗制滥造，接下了影片中的角色。直到来到拍摄地点巴黎，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离不开家庭，离不开丈夫，更离不开儿子。

演艺生涯可以让她获得事业上的荣耀，却也很可能将她好不容易组建起的家庭毁于一旦。为了多一些时间与家人相伴，赫本开始了两头跑的日子。周一到周五，她待在巴黎拍戏，周五的晚上就飞回家，尽可能地和儿子多待一会，到了周日的晚上，再飞回巴黎继续拍戏。

这部讲述一个偷东西的故事的电影，在拍摄时却真的发生了失窃案，先是两件值钱的鹅颈花瓶被偷走，接着又有一群人偷走了剧组人员的工资单。

这让赫本更加担心儿子会遭到绑架，为了让肖恩的容貌不在任何媒体上出现，她明令禁止，任何人都不许给肖恩拍照。可是那些小报记者总是让人防不胜防，他们偷偷地拍到了肖恩的照片，尽管赫本想要花重金赎回这些照片，也已经无济于事。

于是，她的恐慌情绪更加严重。只要她不在家里，就会请专门的保镖来保护肖恩的安全，还有专门的保镖护送肖恩去上学。她甚至请来了瑞士警察专门监视她的房子，任何可疑的人都无法靠近。

即便将保护措施做得如此周到，赫本还是会在晚上做噩梦，梦见肖恩遭到了绑架，只要肖恩不在身边，她几乎一刻都睡不安稳，紧张焦虑的情绪愈发严重。

有了保镖和警察的守护似乎还不够，赫本又突发奇想地买来一条日耳曼牧羊犬，希望这条训练有素的狗能保护肖恩。可是，这条狗却有些过度忠诚，任何接近肖恩的人，都被它当作可疑对象，肖恩的许多小伙伴都被它咬过。

肖恩在新家好不容易结识的小朋友们，再也不敢靠近他。一见到赫本，肖恩就大哭着求妈妈把狗送走，赫本只好又换了一条温顺的澳洲牧羊犬，小伙伴们才终于回到肖恩的身边。

为了挽回梅尔的心，赫本一直在努力。她认为，回归家庭是最好的方式。因此，只要是不拍戏的时候，她就会像一个普通的居家女人一样，戴着一块白头巾，在自家的花园里侍弄花草。

此刻，她的身体里也有一个小生命与那些植物共同生长着，她本打算再给肖恩生下一个弟弟或妹妹作为童年的玩伴，不幸的是，她的身体还是太弱，再一次流产了。

1966年，37岁的赫本已经成为一位成熟的女性。她越来越感觉到，梅尔对她的爱仅仅表现在对她的控制欲上。尽管经常会听说他和其他女人之间的绯闻，可赫本还是想方设法地要拯救这段濒临死亡的婚姻。

一位记者曾经这样问过奥黛丽·赫本：“你认为你身上的什么特质为你带来了成功和荣誉？”赫本只简单回答了四个字：“学会放弃。”

为了维护家庭的完整，她甘愿放弃自己的演艺事业。无论是妻子还是母亲的身份，在她看来，都比演员的身份更加重要。她还说：“维系家庭是一项全职的工作，如果我忙于为丈夫准备晚餐，却忘记第二天要排演的台词怎么办？在我丢了工作的同时也很可能失去丈夫。”

梅尔在赫本的面前始终表现出自己的大男子主义，他希望有一个如同小鸟般听话的太太，她不用为了工作到处奔波，只要乖乖待在家里就好。可是，他的妻子偏偏是一个受万人瞩目的大明星，她身上的光环总是将他比下去。为此，他只好用强硬的态度来找回自己的尊严，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面，显得有些独断专行。

在家庭与事业之间，赫本陷入了两难的抉择。然而，她的放弃，却并未奏效。她不得不用忙碌的工作，来冲淡在婚姻中受到的伤害。

就在这时，她接到了电影《丽人行》的剧本，讽刺的是，电影中的情节，仿佛就是在影射她和梅尔之间的婚姻。他们的婚姻只剩下一个空壳，这个空壳脆弱得就像泡沫，只要轻轻触碰，就会破碎。

拍摄电影时，赫本尽量在镜头前露出开心的笑容。她将自己的心事伪装得很好，直到拍摄一场在海滨的戏份时，她才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的忧愁。

一直以来，她都为自己的身材过于瘦削而苦恼，当听说这场戏要穿着泳装进行拍摄时，她便更加担心。赫本最关心的就是自己呈现在大银幕上的样子是否漂亮，她担心暴露的泳衣会让自己身上的缺点一览无余。

无论导演怎样安慰，她都开心不起来，在这场戏中，她表现出来的笑容，所有人都能看出是装出来的。

就在《丽人行》的拍摄过程中，善于捕风捉影的小报记者又传出了赫本与男主角艾伯特之间的绯闻，尽管梅尔自己也有许多绯闻在身，他依然为这个消息感到无比气愤。

这个三口之家即将面临分崩离析的厄运，只有肖恩才能让这个家看上去勉强完整。肖恩已经六岁了，在这一年的圣诞节儿童晚会上，他要上台表演节目。为了不让肖恩的心灵受到伤害，赫本与梅尔难得地同时出现在了晚会现场，为儿子加油打气。

舞台上的肖恩扮演一只小羊，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头上戴着用纸做成的小羊耳朵，还顶着一团用棉花做成的“羊毛”，表演了一段耶稣降生，天使向牧羊人报喜的节目。并且，他还成为第一个朗诵圣诗的人。

在赫本的回忆中，她说道：“我们的小男孩站得笔直，像一粒骰子。他张开口，大声地用法语背诵圣诗。他双手紧紧贴在身体两侧。他背诵时声音又大又好，像我要求的那样。我们原来一直在担心，怕他背不下来，怕他忘了最后一行，又怕他失去信心。然而没有，什么可怕的事也没有发生。他做得好极了！他使我们感到自豪。”

虽然赫本与梅尔夫妇坐在舞台下表现出欢乐的样子，可是他们的心里却慌乱而不安。他们已经意识到这段婚姻正在渐渐走向终点，离婚，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参加完圣诞节的儿童玩会，赫本就立刻投入了电影《盲女惊魂记》的拍摄之中，她要在电影中饰演一名盲女，与闯入家中的匪徒斗智斗勇。梅尔也出演了这部电影，所以他们并没有分开，而是共同在纽约租了一所十分豪华的公寓。

这是赫本与儿子分开得最久的一次，因为肖恩已经上学，再也不能跟着父母东奔西跑。他们尽量在外人面前维持着婚姻和谐的模样，可是熟悉他们的朋友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表现出的亲密，都是装出来的。

没有人能了解赫本当时心里的苦，为了扮演盲女，她每天都要带上隐形眼镜，让自己的眼睛看上去没有光芒。每戴一次，她都会难受得泪流不止。更加无法忍受的是和儿子的分离，还要装模作样地和梅尔表现出恩爱的样子。

只有在每个星期天，与肖恩打电话时，她的精神才能稍稍放松。因为时差的关系，瑞士的早晨是纽约的凌晨，为了不影响儿子睡觉，她只好在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打电话，结束通话之后，再到好莱坞的各个书店去寻找可以送给肖恩的画片。她希望儿子感受到妈妈的心从未离开。

肖恩只有在节假日的时候才能来好莱坞看望父母，赫本开心得不得了，把自己和儿子打扮成普通人的样子，带他去游乐场玩。假期结束之后，又要依依不舍地与儿子分离。

《盲女惊魂记》的拍摄一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瑞士，梅尔则依然在其他地方忙碌着。除了儿子，赫本的感情已经无处寄托。

好在事业上的荣耀能够小小地安抚一下她的失落，《盲女惊魂记》的反响十分不错，凯瑟琳·卡若在《纽约每日新闻》上发表了评论文章，写道：“赫本小姐把盲人的角色演得很好，她的表演自成一格，既有女性的温柔又不失独立的勇气。最重要的是，她从不叫人失望。”

有时候，梅尔也会回到瑞士看望赫本和肖恩，他们偶尔会一起出来散步，也会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可是，看似平静的生活，却掩藏着巨大的波澜。梅尔正在重新准备《梅雅林》的拍摄，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请赫本来担任女主角，而是请来了漂亮的女演员卡特琳娜·德诺荚，赫本对此感到既生气又失望。

与此同时，赫本的又一次流产，更是给了这段婚姻致命的打击。赫本终于意识到，这仿佛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她和梅尔的婚姻，看来真的走到了尽头。

生活不是童话，纵然是公主与王子的故事也未必有圆满的结局。梅尔是个冷峻甚至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对赫本缺少足够的体贴与关怀。赫本在人前似乎是个女强人，实际上却是个需要人疼爱的小女人。

赫本的事业如日中天，对梅尔来说也是一种压力。当别人介绍他为“赫本的丈夫”时，他感到那种男人与生俱来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当他不能在她身上获得征服感时，便只好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女人。

优秀不是她的错，她却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肖恩三岁那年，赫本正忙着拍《窈窕淑女》，关于梅尔的桃色新闻便时时传来。她的心受到了极大刺痛，而更多的，则是害怕。她害怕婚姻破裂，害怕可爱的肖恩失去父亲。她深知失去父亲对一个孩子来说有着怎样深刻的伤害，所以，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赫本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挽回他们的婚姻，甚至一再对外界强调他们的婚姻很和谐。当一个人越是拼命地强调一件事的时候，越是能说明他的心虚。人们根本不相信赫本的话，这场婚姻就像一座将要倾塌的城堡，赫本柔弱的双肩，已经无法支撑这个沉重的负担。

一段时间以来，有关梅尔与一个西班牙女人之间的桃色新闻屡次见诸报端。无论这些新闻是否被媒体过分夸大，赫本可以断定的是，梅尔的确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对她来说，这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许多分手并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缘分走到了尽头，彼此不再适合。梅尔比妻子大整整12岁，作为男人，他本能地希望自己比妻子更强大，然而在演艺事业上，他却成了妻子的影子。甚至有谣言称，他娶赫本，只是为了借她上位。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残酷的打击，当爱情的小船触碰了现实的礁石，所有美好的幻想与憧憬全部灰飞烟灭。

梅尔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无法忍受别人将他当作妻子的配角。他本该为妻子的荣光万丈而高兴，然而在那份荣光之后，他却感到无地自容。

赫本懂得了丈夫的心思，为了能挽回婚姻，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息影。那一年，她刚刚拍完《盲女惊魂记》，并获得了第五次奥斯卡影后提名，事业发展正如日中天。当人们得知她的决定，纷纷惋惜不已。

息影后的赫本专心扮演好自己贤妻良母的角色，然而这段已然千疮百孔的婚姻，却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多大改善。朋友们甚至劝说赫本放弃，开始新的生活。她的一位朋友甚至说：“我敢肯定，梅尔妒忌她的成功，他不安于个人事业的暗淡。不过，赫本不会再忍耐下去。她为挽救他们的婚姻关系已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

然而，即便她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但还是没能挽救这段婚姻。1968年的秋天，罗马城的天空是灰色的，赫本的心情也是灰色的。那些细密的雨丝，淋湿了她的睫毛，眼眶中有大滴大滴的泪落下，与雨水混在一起。

这段十四年的婚姻被现实画上了残酷的句号，那些最美好的年华，已经一去不返。一连好几天，她都吃不下任何东西，本就身材消瘦的她竟瘦到了42公斤。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家中的电话忽然响了，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格里高利·派克。

那一刻，压抑了许久的痛楚倾泻而出，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泣不成声。他话语温存，如同兄长般细心地安慰她，听她倾诉。赫本哽咽着说：“在这个圈子里，婚姻真难维持啊！请你相信我，我是把婚姻、家庭生活放在第一位，而把事业放在第二位的。我本来想白头偕老，但太难了，太难了！”

那一刻，所有伪装的坚强，全部分崩离析。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那个可以骄傲可以任性可以撒娇也可以哭泣的公主。

派克轻声地安慰着赫本，她的每一声哭泣，都仿佛一把匕首朝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刺下去。

友情的温暖，驱散了生活里的阴霾。在她幸福时，他在远方微笑着祝福，在她痛苦时，他第一个出现，给了她最深切的慰藉与鼓舞。

挂断电话后，她的心情好了许多。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她只能开始新的生活。她决定从“头”开始，给自己换一个新发型。在理发店，她剪掉了蓄了多年的长发。青丝落地时，那些寸寸缕缕的旧时光也埋进了尘埃里。她会听他的话，好好生活，寻找新的幸福。

赫本曾说：“当我和梅尔的婚姻破裂时，我痛苦、失望。我原以为两个好人相爱、结婚，会白头偕老直到百年之后。我无法告诉你，幻想的破灭使我多么悲哀。……干我们这一行，常常要表演热恋、爱抚，有时就不免假戏真做。”

这是她生命中最寒冷的一个冬天，寒冷的瑞士只会让她更加觉得冷彻骨髓。她决定带着肖恩去往一个温暖的地方，并且，她第一次对梅尔食言。本来说好让他看望肖恩，可赫本却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张冰冷的字条，上面写着“肖恩不会来了”。

也许，她是在用这样的做法，让梅尔体验一下失望的滋味。这种滋味她已经品尝了太多次，在这段婚姻中，她每一次信心满满地做出努力，换来的只是忧伤与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