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一切都变了
跟随考恩北上进行电影宣传完全是一个意料之中的事。
考恩虽然按照两人的约定与玛丽莲·梦露签约了,但是玛丽莲·梦露却没有电影可拍。他让玛丽莲·梦露协助他进行《快乐爱情》的宣传。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玛丽莲·梦露仍旧遮挡不住脸上的青涩和稚嫩。她有些犹豫地对考恩说:“我从来不知道如何宣传电影。”
考恩不仅是一位好的电影制片人,更是优秀的策划师和导师,他叫玛丽莲·梦露大可不必担心,只需摆好优美的姿势,迎接媒体的闪光灯就好。从来没去过北方的玛丽莲·梦露,既兴奋又激动。她觉得纽约和芝加哥一定是严寒之地。出发之前,玛丽莲·梦露向考恩借了七十五美元,冲到商店,买了三套羊毛套裙。
在这之前,玛丽莲·梦露总被自己的恋人嘲笑没有见识。尽管这位美丽的姑娘拼命地读书上课充实自己,但她仍旧得不到认可。玛丽莲·梦露穿着紧身的羊毛套装,戴着手套,站在镜子前练习精致得体的微笑。她看着镜子中那双碧蓝的双眸,心中默念,我终于要开开眼界了。
然而现实给了玛丽莲·梦露一记响亮的耳光。
当火车到达纽约时,玛丽莲·梦露像个傻瓜一样站在站台上,向人群挥舞手臂,默默忍受着汗水从掌心滑落的不适感。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原来纽约并不是一个寒冷的地方!在人群中,穿着羊毛衣服的自己显得特别的可笑!玛丽莲·梦露没来由地感到绝望。她永远在追赶,却总是落后于潮流和时尚;她永远在洗刷,却总是难以去除身上贫民的烙印。她一次又一次地想证明,自己可以靠实力在好莱坞谋求一席之位,却不得不靠着袒胸露乳来吸引摄影师的镁光灯。
她只需每到一处酒店,脱下全身厚厚的羊毛衣服,裹着浴巾,站在闪光灯下就好了。摄影师们会选择满意的角度,将浴巾下性感而又撩拨人心的身体收入底片。娱乐版的新闻头条写着“玛丽莲·梦露正凉快呢”!果然,正如考恩所描述的那样,玛丽莲·梦露根本不用学习如何宣传电影,只要妩媚地笑一笑,就可以了。
结束了北方之旅,玛丽莲回到了洛杉矶。她原本以为可以开开眼界,却没曾想这次宣传之旅让她更加意识到自己的浅薄与无知。
在一次酒会上玛丽莲·梦露慵懒地陷入沙发中,举着一杯鸡尾酒,看着舞池内耳鬓厮磨的人群,脸上挂着疲惫冷漠的表情。她想起了自己被关在疯人院里的母亲,想起了年迈的安娜阿姨,想起了刚刚分手的初恋男友。假寐之时,一个矮个子男人靠了过来。
在橘色的灯光从天花板洒下,感觉到压迫感的玛丽莲·梦露睁开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约翰尼·海德,人称“经纪人长老”,是好莱坞的大股东,也是很多演员求之不得的代理人。而他此时正眼含欣赏,站在她眼前。
从踏入聚会的这一刻开始,约翰尼就被眼前这位面貌异常美丽、身材异常火辣的女人所吸引了。约翰尼对玛丽莲·梦露一见钟情。
约翰尼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当时,他已经被医生告知生命只剩下最后的18个月。尽管生命进入倒计时,约翰尼仍旧毫无预警地陷入爱情的旋涡中,对玛丽莲·梦露着迷到无法自拔。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约翰尼坚定地看着玛丽莲·梦露,告诉她,她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魔力,这正是很多小演员所不具备的。因此,约翰尼坚信玛丽莲会是一颗新星。
他为玛丽莲·梦露买了别墅,请牙科医生为她矫正了略微畸形的牙齿,并为她重新设计了发型,还请外科医生去除了玛丽莲·梦露脸上的两颗黑痣。为此,约翰尼抛弃了妻子和儿子,没过多久就搬来和玛丽莲·梦露同居。玛丽莲·梦露对约翰尼并没有过多的爱情可言,她告诉约翰尼,结束上一段感情后,她以为自己痊愈了,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如何鼓起勇气重新再开始下一段爱情了。约翰尼睿智又沉稳地说道:“生命里充满了酸甜苦辣,以及错误的开始。”他表示,他可以等,等待她终有一日爱上自己。在约翰尼的推荐和运作下,玛丽莲·梦露得到了一个珍贵的试镜机会。好莱坞青年导演约翰·休斯顿正在筹拍《夜阑人未静》。他正在寻找一个角色,一个令路易斯·卡尔亨实施原罪的原因,一个集性感美貌理智于一身而又情绪化的女明星。约翰尼向休斯顿推荐了玛丽莲·梦露。
休斯顿拒绝了约翰尼三次。因为对约翰尼和玛丽莲·梦露的关系有所耳闻,休斯顿先入为主地认为玛丽莲·梦露和诸多好莱坞的小明星一样,企图靠着约翰尼上位。在约翰尼的再三保证和推荐下,休斯顿安排了玛丽莲·梦露的试镜。
在试镜以前,玛丽莲·梦露和编剧、导演一同研读剧本。她并不知道这个角色会给自己带来怎么样的影响,她也许从未意识到,《夜阑人未静》会成为好莱坞的经典佳作,而她所饰演的配角,因为她的表演可圈可点,值得回味,给观众带来惊喜,从而经久不衰。
《夜阑人未静》是真正意义上帮助玛丽莲·梦露攀上演艺事业高峰的作品。尽管在拍摄该部电影的时候,玛丽莲·梦露仍旧处于破产状态。玛丽莲·梦露将剧本带回家研读,却突然情绪失控,啜泣起来。她和约翰尼都对于这个角色倾入了大量的心血,她突然觉得自己输不起,无法胜任。“抱歉,我觉得我演不了了。”玛丽莲·梦露诚实又脆弱,向约翰尼吐露心声。
约翰尼非常理解、尊重,并且珍惜玛丽莲·梦露。他不仅爱着玛丽莲·梦露,同样爱着诺玛·简。约翰尼对玛丽莲的了解不同于其他男人,他明白柔软善良的玛丽莲·梦露心中的渴望与胆怯。约翰尼温柔的大掌抚上玛丽莲·梦露的脸颊,擦去她睫毛上的泪水,说道:“你能演好这个角色么?我要你在影棚内崩溃、哭泣。我相信你能。”
正是因为约翰尼的鼓励,玛丽莲·梦露在家反复研读剧本,揣摩人物心理。终于,她勇敢地走进了休斯顿的办公室。
休斯顿身材颀长,脸颊消瘦,喜欢开玩笑,办公室的气氛很轻松。尽管如此,玛丽莲·梦露绞着十指站在休斯顿面前,胃袋里翻江倒海,肠子也都扭在一起,紧张到大脑空白。
“嗨,喜欢这个角色么?”休斯顿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桌角上。玛丽莲·梦露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僵硬地点了点头。“你觉得能演好么?”在休斯顿看来,他无疑问了一句废话。“我觉得我演不好了。”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玛丽莲·梦露觉得自己闯祸了,怯懦地环视着身边的男人们。休斯顿睿智地打破沉默:“我们都等着你呢。”玛丽莲·梦露找回状态,勇敢地开口:“那么,我可以借用一下您办公室的地板么?”
这段戏,需要玛丽莲·梦露平躺后,一边讲台词一边表演动作。她需要将角色所经历的种种情绪拆解,再组装。她要声嘶力竭,要垂泪而下,要崩溃呐喊,也要隐忍愤恨。短短的几句话,玛丽莲·梦露将角色从剧本中搬到众人面前,将印在纸上的人物表演得活灵活现。
她只在家里的沙发上练习过,从来没有躺在地板上练习过。但是,当她接触到冰凉的地板的那一刹那,大脑却异常清醒。她微闭双眼,跌入黑暗,宣泄着情绪,默背着台词,心中却有个地方无比光明。
当最后一句台词结束,玛丽莲·梦露翻身坐起,对休斯顿说:“我可以再演一遍么?”
从休斯顿的眼神中,玛丽莲·梦露读到了答案。休斯顿非常满意玛丽莲·梦露的表现,当即请玛丽莲·梦露到服装部去准备,准备立刻投入拍摄。
休斯顿的认可,是对玛丽莲·梦露最大的鼓励。在外界的一片质疑声中,休斯顿大方地对媒体解释:“玛丽莲·梦露能得到这个角色,并不是因为约翰尼的推荐。因为她演得真好!”在众多竞争者中,玛丽莲·梦露脱颖而出,靠的不单单是性感,而是其美丽之外的东西,蕴含于皮囊之下的气质,以及内心的坚强。
玛丽莲·梦露在回忆录中,翔实记录了拍摄《夜阑人未静》的过程,并且对休斯顿大加赞扬。每当置身片场,玛丽莲·梦露都觉得自己像是拼图中的一个碎片,灯光道具准备齐全,演员们戴上面具,开始撒谎,说假话,等一声“卡”响起,然后停下来。接下来,演员们不断地重复这个程序,创造出一个个碎片化的镜头。而导演才是整个拼图的掌控者。
但是休斯顿不同于以往的导演。玛丽莲·梦露称赞休斯顿是个天才——聪明人常见,但是天才不常有。休斯顿亲自指导玛丽莲·梦露,在姿势、走位、台词方面,与玛丽莲·梦露切磋,并且尊重她的意见,对她进行了全方位的指导。在《夜阑人未静》拍摄期间,玛丽莲·梦露的演技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她坦言,每一次演戏,她觉得她只有一名观众,这位观众对她有着无比的信任和期待,因此,她能够更加快的进入角色,这个观众就是导演休斯顿。《夜阑人未静》杀青了,约翰尼兴奋地抱住玛丽莲·梦露,说道:“亲爱的,从第一天开始,我们就看出来,你入戏了!你太棒了!”
为了亲自体验观众们的观影感觉,约翰尼和玛丽莲·梦露十指相扣,相携来到影院,观看了《夜阑人未静》的首映。观众的反响出乎意料的好。这部电影为玛丽莲·梦露的事业带来了转机,尽管只是出演一个配角,但玛丽莲·梦露却走入大众视线并被熟记于心。
此时此刻,玛丽莲·梦露对约翰尼可谓是既敬重又佩服。她喜欢着约翰尼,但那不是爱情。约翰尼是第一个真正读懂玛丽莲·梦露的男人,玛丽莲将他视为知己和亲人。
在约翰尼那里,玛丽莲·梦露不再是他的员工,不是他挣钱的机器,而是支撑他生命运转下去的动力。约翰尼包容并理解玛丽莲·梦露,了解她心中的爱与绝望。这种不计付出的爱如一张密网,将她保护得安全周到。
沐浴在约翰尼的爱情中的玛丽莲·梦露,却没有办法对自己撒谎。她对约翰尼说:“我渴望的婚姻是绝对忠诚的。”还有一句话,玛丽莲·梦露忍住了,却如鲠在喉。这句话就是“谢谢你爱我,但是我没有办法保证,我和你在一起后,会永远对你忠诚”。因为,她是真的不爱约翰尼。约翰尼可以是他的恩人、导师、朋友、伙伴,唯独不会是爱人。

电影《夜阑人未静》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