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人篱下的坎坷时光
如果用四个字准确地形容诺玛的年少时光,那就是——行李少年。她像是一个包裹,被寄养于不同的家庭,在不同的养父母手中周转。又像是一个行李,跟随主人,说走就走,无权自己做决定。
在其他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诺玛就早已饱尝了世间辛酸,懂得了人情冷暖。她从来就不是个任性的孩子,她必须学会察言观色,讨好抚育她的监护人,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尽量不惹麻烦。
寄人篱下使诺玛形成了敏感多愁的性格,也让她比同龄人多了几分不合时宜的早熟。
在诺玛出生两周后,格蕾蒂斯就将她送到了伯兰德之家。伯兰德夫妇专门收养孤儿以及代人看养孩子,尽管诺玛并不是一个孤儿,但是格蕾蒂斯不认为自己能够给予诺玛良好的教育及成长环境,她将来到这个世界上仅两周的诺玛就这样交给了伯兰德夫妇。
伯兰德夫妇是虔诚的教徒,极其自律且有着规律的生活,不嗜烟酒,清心寡欲,对宗教极其虔诚。诺玛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了人生的前七年。她跟随伯兰德夫妇每日祈祷,朗诵诗经,从没接触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从懂事起,诺玛就本能地想寻找自己的父母。但是伯兰德夫妇面无表情地告诉她,他们不是她的父母,那个每隔一段时间来看她的红头发年轻女人才是她的妈妈。
“妈妈。”在一次伯兰德夫人给诺玛洗澡的时候,诺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伯兰德夫人严肃地再一次纠正诺玛的错误。诺玛痛苦又迷茫,在人生的最初阶段,在一个人世界观和价值观形成的最重要阶段,诺玛的父母都是缺席的,她怀疑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也感受不到生命的重要性。
正是年少时期的关爱缺失,导致了诺玛一生的责任感缺失。她一向是追求爱、并勇于付出爱的,但却不会珍惜和经营爱,并且对于生命举重若轻,动辄产生自杀的想法。
因为,从小她就感觉不到自己在母亲心中的位置。
玛丽莲·梦露后来回忆说道:“我怀疑我是母亲的一个累赘,母亲急于把我甩掉,以至于让我觉得我是母亲的一个耻辱。”
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使得诺玛年少早熟,学会了察言观色,讨人欢心。她渐渐明白,如何去做,才能够获得赞赏,得到更多的认可和关注。对于她想获得的东西,她一定会不遗余力、靠着隐忍和坚强去获得。因为,没有人会帮助她,也没有人可以依靠。
常年在寄宿家庭间辗转,小诺玛没有得到充分的照顾,1933年,诺玛生病,格蕾蒂斯或许此时也动了为人母的一点恻隐之心,将诺玛接回了身边。格蕾蒂斯是一个像彩虹一样缤纷的女子,享乐人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她在生诺玛前,找到了一个稳定的工作,在电影制片厂做影片剪辑。当时,那是一个非常新兴时髦的工作,又可以每天接触电影,格蕾蒂斯因此非常满足。
诺玛刚回到格蕾蒂斯身边时,小心翼翼,又不知所措。母亲所过的生活和养父母的生活截然不同。
当时格蕾蒂斯的房客,英国夫妇阿特金森夫妇的女儿,是好莱坞著名影星玛德琳·卡罗尔的替身演员。诺玛每天看到妈妈和房客一家白日里非常辛苦勤奋地工作,所有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而当夜幕降临时,大家又用不尽的娱乐和聚会填满下班后的空余时间。
下班后,格蕾蒂斯常常流连于舞会和酒吧,继续游戏人间。此时诺玛就跟随着阿特金森夫妇,她成为了电影院的常客,看着大屏幕上那些搔首弄姿的美人们尽其所能将人生悲欢演绎得淋漓尽致。
诺玛感到更大的恐惧和不安,这一切和在伯兰德夫妇家经历的太不同了!诺玛处在矛盾和困惑的边缘。刚回到格蕾蒂斯身边的一段日子,诺玛总是不断地祈祷,替这些大人们向上帝祷告,祈求他们不要归入迷途,祈求他们不要因为生前的纵情作乐而在死后被打入地狱。
格雷斯·麦基是格蕾蒂斯最亲近的朋友,也是同事,用现在的话说可以称之为闺蜜。两人都有着共同的享乐主义的人生价值观,同为双十年华的女人,对大千世界有着无尽的好奇与憧憬。两人同为电影制片厂的剪辑工人,在格蕾蒂斯为了生产诺玛而住院的前后,格雷斯也尽其所能帮助她。作为诺玛最亲近的阿姨,格雷斯对诺玛的童年也产生了很大影响。格雷斯和格蕾蒂斯经常带诺玛出入电影院。小小的诺玛经常坐在电影院的第一排,对着偌大的屏幕,半知半解地看着一幕幕电影场景。
她的世界变得精彩而复杂起来。诺玛看着影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衣香鬓影的贵妇小姐们,踩着高跟鞋,将小腿勾勒出迷人的弧度,依偎在绅士们的肩膀上,在华灯初上的街头,互相低声呢喃着走进电影院,又在一片欢声笑语或唏嘘感叹中,一边议论着剧情一边再次走进夜幕中。
诺玛在每个影厅门口徘徊,看着水泥地面上那些明星们踩出的脚印,小心翼翼地将小脚放进去,幻想着有一天自己的脚印也会和这些当红明星的脚印一样,永恒地固定在通往影院的水泥地板上。
那是诺玛·简对于电影最早的印象,当年这些片段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种子,只等待一个机会去破土、萌芽。
正当诺玛开始新的生活,每日和母亲在一起温馨度日之时,厄运再次降临,将诺玛好不容易获得的平和被打破。1933年,格蕾蒂斯疯狂的嚎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慌乱中,急救车的蜂鸣,杂乱的脚步,母亲的呐喊,所有的杂乱声音交织在一起,冲破诺玛的耳膜,直击她的心底。跌坐在角落里的她,看着得来不易的安稳生活,随着母亲被送进疯人院,就这样再一次飞走。
格雷斯将诺玛·简带回了家,成为了她的新监护人。
格雷斯没有生育,不知道怎样带孩子。但是她给诺玛上了一堂作为女人的基本课。她给诺玛穿鲜艳的花裙子,对她极尽宠爱,教她使用胭脂,教给她基本的化妆技术。格雷斯教会了诺玛如何做一个漂亮得体的女孩,她是诺玛最早的化妆及穿衣搭配的启蒙老师。
格雷斯带着诺玛坐在大屏幕前,指着简·哈雷对诺玛·简说:“亲爱的,你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美丽出色的大明星!”
诺玛·简在格雷斯的身边,被打扮成一个小蝴蝶,美丽耀眼,明亮的双眸中闪烁着天生的灵性。
然而,这样明媚的梦,很快就再次破碎了。
格雷斯很快就结婚了,她的新婚丈夫非常反感她抚养别人的小孩,总是想法设法找借口将诺玛赶出去。格雷斯虽然很喜欢诺玛,但是对丈夫的依赖和讨好却更胜一筹。最终,格雷斯又将诺玛转手出去了。
这个行李儿童,还没来得及在新的家庭里舔舐心灵的伤口,就被打包寄往另一个目的地。1935年,无家可归的诺玛·简被送进了孤儿院。年龄虽小,她却明白那是什么地方。她拼命地呼救,抓住大人们的衣角,哭道:“求求你们,不要把我送进去,我有妈妈,只是她没办法照顾我,求求你们,我不是个孤儿。”
然而,她的声音是如此渺小,大人们仍旧冷漠地将她送进了孤儿院。谈及在孤儿院的这段经历,梦露如此形容:“那时我才9岁,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的情景,我周围的世界一下子坍塌了!”
在孤儿院里,25个孩子挤在一个房间,诺玛很快发现,每个床位都有一个编号,表现好的小朋友,可以逐步换到编号大的床位那里去,如果换到了25号床,就有机会去到人数更少的房间。从此,诺玛更加小心翼翼,按时起床洗漱,准时参加劳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闪失。终于,诺玛从25号床位换到了人数更少的房间里。
然而,有一天,诺玛起床迟到了。她惊恐万分,慌乱地穿着衣服,但还是被凶暴的舍管发现了。诺玛慌乱地蹲在床边系着鞋带,十指发抖,舍管粗鲁地冲着诺玛喊道:“滚回你的25号床位去!”诺玛抱着自己的被褥,穿着没有系上鞋带的鞋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抽噎着回到了25个人的集体宿舍。
由于孤儿院长期压抑的生活,使原本性情开朗的诺玛不再敢开口说话,她生怕某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语会引来舍管的咒骂。在孤儿院的这段时间里,诺玛甚至有了口吃的毛病,紧张起来一张嘴就是一连串的叠字,半天连不成一个句子。
玛丽莲·梦露在早期拍电影时,台词功底不够扎实,紧张时一张嘴还是会口吃,经常遭到导演的怒骂:“你不是说早就改掉口吃的毛病了么?!”诺玛在孤儿院的这段时期,格雷斯仍旧经常来看她,带她去电影院,给她做漂亮的连衣裙,不断为诺玛加油打气,她总是告诉诺玛:“亲爱的,别灰心,你这么漂亮,以后一定会和简·哈雷一样耀眼!”格雷斯深信,诺玛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位不凡的人物。
每当这时,诺玛暗淡的眼中才会稍微有了些神气。她记得电影中那位貌若天仙、气度不凡的演员,她从没幻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好莱坞的奇迹,成为影响半个世界的女人,成为人们笔下的传奇,成为口耳相传的永不坠落的明星。

吾家有女初长成,此时的诺玛·简脸上稚气未脱,但是性感魅力初见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