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高更
I am Gauguin
我爱原始的味道,
我厌恶文明社会。
我爱土著女人健美的身体。
我画出了世界上最贵的油画。
我是一个内心一直住着个孩子的野蛮人。
知道世界上最贵的油画长啥样吗?
是有着逼真的神态?还是有着惊人的细节?或者有着感染力的色彩?
应该有着高尚的主题,一定是一幅大格局作品。
比如这幅?
《自由引导人民》
德拉克罗瓦1830,260cm×325cm
藏于法国卢浮宫
还是这幅?
《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达维特
1805-1807,610cm×931cm
藏于法国卢浮宫
你完全错!
买画的人是谁?
自称第一强国的美国人?忠于艺术的法国人?还是中国的土豪们?
可能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位买家来自卡塔尔,一个盛产石油的地方。
而画中没有想象中多么辉煌的背景,也没有多么有气概的人物。只有两名大溪地女子坐在草地上。这幅画的名字叫《你何时结婚》。
听着标题就厉害了,而就是这幅“逼婚”的油画,2015年曾以300,000,000美元的成交价,约和人民币21亿,成为全球最贵的油画。
而我就是这幅画的创作者。早知道逼婚这么热门,我真应该画出非诚勿扰系列。
《你何时结婚》
1897年
这是我一生中最难捱的一年,我最心爱的女儿永远地离开了我,我曾千百次幻想她长大会是什么样子,会做什么。但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死于肺炎。
我可是一位父亲啊,在女儿心中我是她的国王,我应该无所不能,但是我却让肺炎夺走了她美丽的生命。而她是我最爱的小公主,肺炎却无情地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了。
于是我崩溃了。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变得质疑一切,贫病交加、心力交瘁。
我真正体会到了生无可恋的滋味,于是我画了一幅总结性的作品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
这幅画在近4米长的粗麻布上,是我画的最大的一幅画。我想我再也画不出更好的、有同样价值的画来了……
活着没意思,生活完全失去了信仰。做人也没意思,没有女儿就没有人生。哎,越想越没劲,画画也没意思,什么都不能跟我女儿比,我想与这个世界告别。我大口大口地喝下了砒霜,也许离开这里,就会和女儿团聚。我闭上眼静静地等待……
《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
1897,139cm×375cm
藏于美国波士顿美术馆
美国著名心理学家曾研究表示:人在去世之前都会回望人生,这个时候,人们会对一生做一次全景式的回顾。
电影时间到……
1848年
我生于巴黎。巴黎,一个浪漫开始的地方,一个艺术聚集的地方,一个梦幻且充满爱与激情的地方。很多伟大的艺术家诞生于此,诞生在这个艺术爆发性膨胀的时期。然而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我3至8岁在秘鲁度过,回到奥尔良后过得很不愉快,经常逃学躲入附近的林子里。我喜欢自由,17岁弃学,当了七年水手。后来进入巴黎一家银行工作,娶了一名丹麦女子为妻。
我这人吧,一开始是没打算画画的,26岁开始绘画生涯,来吧给你们介绍介绍我的一位画家朋友。他拿我当朋友,我把他当做老师,良师益友嘛。有没有人好奇他是谁?给大家一个小范围,他是印象派画家中的老大哥级人物;印象派曾有8次展览,他是唯一全部参加的画家;他的蒙马特大作《春晓》,在伦敦拍卖以近200,000,000人民币的价格落槌;他就是最坚定的艺术派大师毕沙罗。
厉不厉害!就问你们厉不厉害!年轻人有人脉多重要啊!
《春晓》
1883年
我辞去收入不错的银行工作,准备做一个前途未卜的全职画家。很多人觉得我是为了梦想去努力。现在想想也许是一时糊涂。冲动是魔鬼啊!
这个决定显然将自己赌在一个无法回头的路上,朋友,如果想体会什么是穷,那就去做个画家吧。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画家这个行业搞不好就是穷困潦倒的一生。商品可以根据原材料、人力、物流计算出成本价格。以最低的方式进货然后通过包装,宣传等各种手段高价售出,从中获取差价。可一幅画怎么定价,一幅画中最宝贵的是画家在作画时投入的精力、感受以及艺术功力。但这些成本是无形的。换句话说,商品可以有市场价,或者产品估值。但艺术不行,人们不会买认为没有价值的东西。
如果我继续在银行工作,我相信可以很舒适地生活着,但是,我是谁?我可是做过水手的人,水手说了,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既然我想画画,那么我就要画画,我要追求梦想,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说得我热血沸腾的,哈哈,别看我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但是我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多少人都是晚上想了千百万条路,白天起来还是继续走原路,而我准备开辟自己的另一条路,尽管大家都告诉我此路不通。毕沙罗还对自己儿子感叹,说我这个人太天真了。那我也不管,我就是要撸起袖子,干!
当然,对我这个决定最不满意的人是我老婆,我们夫妻间的战争从此开始爆发了。这女人不懂我,我可是个血里带风的汉子,而她呢,妇道人家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其实她也没有错,只是我们价值观不太一样,我们的生活渐渐地举步维艰,最终她带着孩子离我而去。这时候我还没意识到玩大了,仍然对艺术保持高度热情,坚持一条道走到黑。
寒冷的冬季我的屋里没有炉火取暖,更没有什么像样的食物来充饥。我的画也卖不出去,于是我去了巴黎火车站画广告画,获得了一些报酬,勉强维持着生活。我看着形形色色过往的人,我真是看不惯这里的人们。现实,虚荣,为了钱卑躬屈膝。
“有钱了不起啊,有钱能当饭吃吗!”
我鄙视着念叨着,当然,我心里知道,答案是“能”。但是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1886年
我认识了个跟我一样穷困潦倒的人,他叫凡·高,我们相见恨晚,互相崇拜,我感觉他很懂我。
两年后他请我去阿尔共同创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距离产生美,俩人在一起久了难免会有分歧,这段时间可把我烦坏了,他总喜欢给我的画挑毛病。我承认,我的画是卖不出去,关键他的也卖不出去啊,凭什么对我的画指手划脚。
我们俩总是争吵,渐渐地越看对方越不顺眼。应了那句话: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说你是什么?!直到有天,他竟然想对我动刀,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老子惹不起走还不行吗?!
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他了。据说没过多久他割掉了耳朵,然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真是想想都后怕。
有天我偶然看到一段有关塔希提的文字,据说那里的人每天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他们几乎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更不会有城市人那副势力的嘴脸。那里自然,原始,简单,纯粹,物产丰富,仿佛与世隔绝。
很显然没有比这里更适合我这个穷光蛋的了。曾经做水手的时候,荡漾在望不到边际的大海上,没有纷扰,也没有世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哎呀,想想真美好啊!要是那地儿真像文章说的那么好,那我必须得去看看啊!
于是我奔向了这座南太平洋小岛,点燃我人生新的希望。
1891年
6月,结束了63天长途航程登上了这个塔希提岛,一个“没被文明污染”的地方。
在这里平复了我多年来饱尝贫穷、饥饿的屈辱滋味,当然在绘画方面上,塔希提更符合我的艺术主张:寻找本真的美。
土著的简单生活让我非常满足,白天我就和村民去捕鱼、砍木、采果子,夜里常有土著女人陪我共眠,当地风俗十分随性。
我真是太喜欢这儿了!这里的女人实在是粗野又健美,极富异域风情,这段期间,我共创作了77幅作品,其中有66幅都是女人肖像。
我在这里还娶了一位14岁的原住民少女,她叫泰瑚拉。
想我也是一直引领潮流的,现在不是很流行大叔配少女吗,我果然是最适合做艺术家了!我从灵魂到思想到生活,都是这么的艺术啊!
这里真是太原始了,感觉天地初开,回到亚当与夏娃的时代。
强烈的阳光,浓密的森林,女人们头戴花环,蜜色的皮肤,芒果、木瓜、马缨丹,每一种颜色都达到饱和的最高浓度,而时间的流逝慢得仿佛静止了。这一切我都画在了画布上。享受啊,真真是安闲舒适,无拘无束啊!
我常使用大面积的强烈对比色彩,我的理解是:色彩虽然比线条变化少,但是更有说服力。
我终于到了艺术的巅峰时期,但我在塔希提却快待不下去了。来之前的那点钱已花得差不多了,问我钱去哪了?娶媳妇过日子讨好丈母娘不用钱的嘛,而我自信满满寄回法国去卖的画却反响平平。
我好想念法国的花花世界,大餐、香烟、美酒,思念是一种病~喔喔~思念是一种病~一种病!
我接受了土著的生活方式,却实在不能接受他们的食物。当然我的心脏这时也因水土不服出现了问题。
1893年
这是一个伏笔大家要先记住哦。
我给分开多年的妻子写了封信告诉她:“我正在整理一部关于塔希提的书,它对理解我的绘画很有用。”我说的那部书,就是在塔希提写的散记,整理后的书名叫《诺阿诺阿》,当地土话的意思是“香啊香”。
这年夏天,弹尽粮绝的我只得返回法国,到达时口袋中只剩下4法郎。
回到法国为赚取生活费,我把从塔希提带回的38幅作品举行了画展,但那些评论界与绘画界不能接受,他们受不了夸张的色彩和造型。
尤其莫奈那伙人,他们认为这些画糟透了,太粗野、太原始。
拜托,你们一群只认识光和色的画画犊子们懂什么,我追求的是思想好不好!是灵魂!是精神层面好吗!能有点深度吗?!
很快我又落入经济窘境。大家不要以为我的一生总是在有点钱,窘境,有点钱,窘境中……徘徊着,谁也不知道天空哪片云彩后面会有雨。谁能想到这时我的一位叔父病逝,一笔遗产从天而降。
我终于可以大手大脚地花钱了,首先在繁华的香榭丽舍大街租间画室,装饰成塔希提的原始风格,此外还养了一只猴子和一位模特,后者也是我的情妇,叫安娜。
凡·高粉们别误会,那都是谣传,此安娜非彼安娜,再说,朋友妻不可妻,更何况朋友母了。只是好巧,凡·高的妈妈也叫安娜,还好我们吵架时我没说过问候她母亲这种话。
再说,我不会喜欢荷兰人,我喜欢原始风味的,我这个安娜,来自爪哇国。很原始我很喜欢。
1894年
我又厌倦了巴黎,带着安娜共赴布列塔尼,这是法国西北部半岛地区。安娜性情招摇,轻视当地人并且不愿和他们来往,不久,便将画室中所有值钱的东西一卷而空消失了。真是家贼难防啊!
很快我又走投无路了,冥冥之中似乎感觉有个地方在召唤我:塔希提。
1895年
我重返塔希提。但没想到的是,这里已经不再是那个世外桃源了,文明的入侵看来无法抵挡。从农村化开始步入城市化了。
曾经那位14岁的姑娘也已成为别人的妻子,身上已没有原始人的本真,穿上了自以为时髦的服装,放着留声机,屋子里笙歌不绝。我很失望,还好这里比大都市物价低,娶媳妇也算便宜,很快,我又有了一位当地的新妻子。
47岁的我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一时不如一时,一会儿不如一会儿啊。不自重的生活让我患上了梅毒,受气候影响腿伤再次发作,双腿长满湿疹,视力也开始下降。
走前我将一批画委托法国的朋友售卖,说好定期给我寄钱,但没想到从此那位朋友再也没有音讯了。
1897年
我得知了一个五雷轰顶的消息,我最心爱的女儿阿丽娜死于肺炎。我一生的跌宕起伏也比不过这个消息对我的打击大。
我想离开这个世界。服下了大量的砒霜,希望尽快离开这个讨厌的世界。但戏剧性的是,我竟然没死,我不是吃了假砒霜吧?
这样都死不了,我是不是该自己走进探索发现栏目啊?
我前思后想,原来是因剂量太大引起了呕吐,所以体内没有吸收到致命的毒性。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对于想死没死成的人来说真是又一打击!早知道少吃两口啊。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进入了土木事业局,踏踏实实当了一名绘图员。在朋友帮忙卖出一些画后,第二年我又忍不住辞职了,重新拿起画笔,这真是我全部兴趣所在。
生性自由的我,厌恶殖民统治,经常帮土著民说话,不惜与统治者发生冲突。我曾为了一批被赶出家园的百姓,在报纸上发表抨击当局的文章,犀利尖刻,但依然不过瘾。不行,这样不行,这力度不够!我得再做点什么。
1899年
我干脆自己办了一份《微笑报》,主要内容就是揭露当局丑闻、批判殖民政策,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但是投稿的人少之又少,为了化解这尴尬的一刻,有时我一个人使用9个不同的笔名,填满整个版面。有种自己跟自己玩的感觉。报纸一直撑到第二年,最终负债累累停刊了。突然有点心疼自己。
在塔希提的六年中,因为殖民开发,铁路修进了内陆,传教士的力量日益壮大,岛上食物的价格迅速飙升,我开始对塔希提也感到失望,觉得它已经变得“太文明”。
1901年
53岁的我迁往马贵斯群岛,听说那里“破坏”尚不严重,生活水平也比较低,我又开始向往了。原始好,我就喜欢原始!
最后我到达其中一个小岛——希瓦瓦岛,度过了生命最后的时光。
当地天主教传教士们看不惯我一些作风,我和他们关系很恶劣,我为了激怒他们,故意在自己的小屋周围放置裸女雕塑,门楣上钉着“欢乐之家”的大字。辣你们眼睛,气死你们!
我更受不了贪污腐败,当地的海关受贿,我马上写信向当局投诉,结果收到的是一张法院传票,竟然最后判处我诽谤,处以三个月监禁和500法郎罚款。我当然不服,于是准备卖画筹款上诉……但是死亡突然来袭。
1903年
5月8日,我突发心脏病离开了这里,那时我55岁,当时塔希提岛正受龙卷风的蹂躏,一片狼藉。第二天传教士走进我的小屋,烧毁了他们认为不道德的二十几幅裸体画。真是活活气死我!
三个月后,到塔希提救灾的医疗队中,有个年轻的医生走进我与世长辞的那间小屋,当时墙上还挂着不少画,玻璃门上也涂满了画。后来我的遗物在帕皮提拍卖,他买到一部册子,里面有我零星的稿子和许多插图。
这个年轻人就是日后的法国研究东方文化大学者谢阁兰。
果然有眼光,这部册子就是当年我跟妻子信里提到的《诺阿诺阿》中的内容。
后来几经辗转这个册子回到法国,归卢浮宫收藏。
我这一辈子给不少作家带来灵感,我的故事数次被搬上舞台银幕,其中最有名的是小说《月亮和六便士》。
我与凡·高、塞尚并称后印象主义三杰。贡布里希在《艺术的故事》中,将我们称作“现代艺术中三次运动的理想典范,塞尚导向立体主义,凡·高导向表现主义,而我导向原始主义。”
我向往原始,或许我内心住着一个原始的野蛮人。
在我眼中,野蛮人比文明人更优秀。我的画虽然不蓄意使人震惊,但是人人看了之后,都为之张皇失措。
这也许是我的血液中野蛮人的性格所造成的。
我是高更。
这不是结束,就像大制作电影都有彩蛋一样。我的人生如此跌宕起伏,当然要有幕后花絮。
1954年,人们在阁楼里发现了我沉睡几十年的手稿,又等到1966年,才由巴黎出版商发表了我写的《诺阿诺阿》,但内容并不全面。也不是我最想展示的样子。
最后等到1978年,塔希提帕皮提高更纪念馆根据我的原始手稿和卢浮宫博物馆图画室收藏的插图,终于正式出版了《诺阿诺阿》,图文并茂,相得益彰,恢复了本来面目,也更符合我的原意。
而此时,我逝世已84年。
我能怎么样呢?我也很绝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