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

吉松式的定义：

使老师的事业有可能分歧发展的人物

祖父的遗言

像我这么奇怪的孤僻作曲家，在这二十年的作曲生涯中，偶尔也会遇到年轻人提出“请收我为徒”的要求。

不过，很遗憾地我全都果决地回拒了，遇到他们问“为什么？”我会开玩笑地回答“我祖父有留下遗言，‘不要再制造作曲家了！’”他们听后大多笑笑打消念头。

但是，若遇到有些人不死心一直追问“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就会说：“教到没有才华的徒弟很浪费时间，教到有才华的徒弟会让我无法专注照顾事业 ，两种情形我都不喜欢，所以不想收徒弟。”

听了我的说明，大多数的人会说“真是乱七八糟！”然后悻悻然离去，不过这其中有像麦克白（Macbeth）般“无关乎有没有才能”而来，也许撼动巴纳姆（Barnum）森林的日子会来也不一定。

虽然说归说，但事实上我也曾在十九岁年纪轻轻的时候，去某位作曲老师的家里拜访过。

只是我并不是抱着“请收我为徒”，或是“请教我一些东西”这么崇高的心情前往，因为在古典音乐界，占有一席之地的作曲家大多已经仙逝，我只是“想见见还活着的作曲家”罢了！

所以，音乐会前的演出排练，或是抄写乐谱，我都很乐于帮忙，不过一旦老师说出“让我教你一些东西吧！”我立刻就想逃走，真是不得人疼的学生！

然而，原本初步当作“练习”也罢，在精进技艺的范畴下，师父不可能很有耐心地什么都教，修业是指“在师父身边见习技艺”，若真能做到这点，才是真正的师徒关系。

而且，老师有言，

技艺不是我教你什么，

而是，你偷到什么……

师父的真心话

原本是真的这么想而不想教，或是嫌麻烦而不愿意教，这谁也不知道。所以可以感觉到也有说得如此伟大，说完后吐吐舌头的坏师父。

这样说起来，某位津轻三味线的名师曾经说过一件事。他年轻时跟随一位师父，早晚住在师父家里，经过数个年头，师父像是要教他什么，只说了一句：“你给我到外面去弹！”

因此，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关在家里练习，只能成就微不足道的音乐，走出去面对大自然，才能造就不输给大自然的伟大音乐。所以老师会这么说！”想到此，随即不管刮风、下雨、飘雪，每天都出门面对大海、瀑布、风雨弹奏三味线，持续不断地练习。

不久后，他在三味线的世界里成为鼎鼎有名的大师。当他说“这都该归功于老师教我要面对大自然，练习弹奏”时，老师却回答：

“千万别这样说！我只是受不了你在家里弹出的嘈杂声，所以才叫你到外面去弹呀！”

我喜欢这个故事。

故事里的实话

另外还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故事。狮子把自己的孩子推落深山谷地里，只有从谷地里爬上来的孩子，才能继承自己的位子。

事实是狮子爸爸看着逐渐长大比自己还强壮的孩子，心想“这可不得了！”于是狠心将孩子推落山谷里。普通小狮子都会因而命丧黄泉，但这头小狮子很顽强，怒气冲冲地爬了上来，满怀怒气地埋怨：“这个老头子在搞什么？”

狮子爸爸心想“这下可糟糕了！”但不愧姜是老的辣，马上软化口气：“你办到了！这才是我的儿子，我全是为你好呀！我真的很舍不得，边哭边痛下决心推你下去。”他信口胡诌，上前紧紧抱住儿子，不谙世事的小狮子听了父亲一席话，感动地说着“原来是这么回事！谢谢父亲用心良苦！”流下感激的眼泪。这就是故事的完整版。

若拿老师和徒弟的关系对照，可以发现这个故事寓意深奥。如果我也将年轻人从山崖推落下去，或许事实上是在教育徒弟也说不定（有这种可能吗……）。

顺带一提，中国将此故事衍生成狮子谷的由来。跌落在谷中的小狮子尸体堆积如山，成语中的“死尸累累”（死尸的日文发音与狮子相同）就是由此而来，不过没人知道究竟真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