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音乐市场中的自由音乐家的贝多芬
1790 年代中期,贝多芬刚在维也纳稳定下来,当时欧洲的主要国家都与法国处于战争中,维也纳的大众音乐生活也受到了影响,常规的音乐季几乎都没有了。这可能也是初到维也纳时贝多芬的作品没有在大众音乐会中获得广泛演出的另一个原因。但是这并不影响贝多芬作为一个作曲家继续发展自己的事业。虽然大众音乐会的繁荣和活跃程度不如以前,但是音乐出版业却处在一个蓬勃发展的时期(因为音乐厅和剧院里没有音乐听,大家只有在家里自娱自乐了)。1795 年,贝多芬开始出版自己的作品。与他合作的出版社中就包括了上面提到的当时欧洲最大的阿塔利亚出版社和布莱特科普夫与黑特尔出版社、朔特出版社(Schott)以及之前两次将海顿介绍到英国的伦敦出版商所罗门。当时处在萌芽状态的音乐出版业对于版权的认识和规定还没有现今这么完善,而贝多芬又是一个善于讨价还价的人,所以,将一部作品卖给不同的出版商,对于贝多芬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据史料记载,当时与贝多芬有业务往来的出版社多达二十七家。在一封写给自己儿时好友威格勒(Franz Gerhard Wegeler,1765-1848)的信中,贝多芬说道:「我的作品给我带来了很多财富。我现在可以说,手头的委约已经多到写不完了。而且,每一部作品估计都会有六到七个甚至更多的出版商愿意出版。现在人们向我委约作品,我已经不再接受讨价还价了。现在,我报价,他们接受,然后付钱。」
因为当时乐谱的主要购买者都是各种业余演奏家,购买乐谱的目的也是在家自娱自乐,或者开一些小型的私人性质的演奏会,所以,各种室内乐重奏作品以及键盘乐器独奏作品的乐谱对他们来说是最适合的,这类作品的乐谱也销量最高。为了更加吸引这类购买者,贝多芬也乐于将自己的很多作品进行改编,比如将大型管弦乐作品改编成室内乐重奏版本。
此外,因为贝多芬的作品太畅销,所以他的很多作品都被其他出版社以室内乐改编的形式出版。而且由于当时版权制度尚未完善,有的时候出版社之间也会互相贩卖出版权。所以市面上会发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版本。就拿他的九部交响曲来说,每一部都有大大小小的若干个室内乐版本,包括钢琴独奏、钢琴四手联弹或者各种三重奏的版本等等。现在的音乐学习者、教育者和演奏者在学习或者练习某作品的时候会发现各种不同的版本,这些版本之间有大大小小的差异,使得在选择版本的时候很头疼,根源大概就是 18 世纪末 19 世纪初音乐出版版权制度的不完善。
更有甚者,甚至在没有获得版权或经贝多芬本人同意的情况下把他的一些作品拿去,然后找人改编成另外的编制出版。而这些非法出版物的质量又得不到保证,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版本的改编者到底是阿猫阿狗。这些乐谱错误连篇,严重影响到购买者的演奏效果,进而影响到购买者对贝多芬的看法,有损于贝多芬的声誉。所以,贝多芬有时候会在报纸上发一些声明,表示现在市面上的某些版本冠以自己名字的作品但并不是自己的原作,是非法改编的。
比如 1801 年贝多芬创作的《C 大调弦乐五重奏,Op. 29》,本来是给布莱特科普夫与黑特尔出版社出版的,结果,正版还没出来,就给一个叫默洛(Mollo)的维也纳出版商和一个叫霍夫迈斯特(Hoffmeister)的莱比锡出版商给出版了改编版。其实当时很多作曲家对这种盗版行为都采取不追究的态度,但是贝多芬的性格使他决定死磕到底。他在《维也纳日报》(Wiener Zeitung)上刊登公告:
「我的 C 大调和 D 大调两部五重奏中的一部被维也纳的默洛先生和莱比锡的霍夫迈斯特先生给出版了。他们出版的版本不是原版,而仅仅是他们自行改编的版本。我借此机会宣布,我的《C 大调弦乐五重奏,Op. 29》的原版乐谱将很快由莱比锡的布莱特科普夫与黑特尔出版社出版。」
然而公告并没有使盗版商停止侵权活动,于是贝多芬不得已又在报纸上发了一封公告:
「我之前已经向公众宣布,本人原版的《C 大调弦乐五重奏》将由莱比锡的布莱特科普夫与黑特尔出版社出版,我再次也同时声明,我与目前由维也纳的阿塔利亚先生和默洛先生出版的五重奏版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被迫做出这项声明的原因是,他们的版本错误百出,对演奏者没有任何帮助。这部作品的合法拥有者布莱特科普夫先生和哈特先生出版的版本才是精准的。」
几番较量下来,盗版贩子才最终停止制造和印制盗版。所以,有的学者也认为,客观上而言,贝多芬对近代音乐出版版权制度的完善,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由以上的内容我们可以看出,关于盗版这个问题,在当时的欧洲也是存在的。每一个地方的版权观念和制度的建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作为一个同样从事音乐创作的人,我当然是希望版权观念和制度能够尽早普及和完善。
通过教课、面向公众的音乐会演奏以及出版等途径来挣钱,都可以说明贝多芬是一个自由职业音乐家。与海顿和莫扎特比起来,贝多芬的自由音乐家身份的建立和发展是更成功的。他的成功可以归功于如下因素:第一,早年服务的宫廷对他更加宽容(当然宽容了,都不用付薪水的,还有什么理由不宽容);第二,无疑是贝多芬自身的才华,以及在维也纳取得的成功;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时的音乐出版市场取得了长足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