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讲

有　道

使命确立之后，就可以考虑永续创造方略的制定和实施了。对此，《道德经》有四个环节的论述。本讲先谈第一个环节。

无论是初次还是持续循道建德，都需要一个关键的起始步骤，即发现道的所在或者掌握道所预示的方向——“有道”。“有道”对方略的成功实施具有纲举目张、事半功倍的决定性作用。“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乐与饵，过客止”非常形象地告诉人们，只要抓住了“大象”（即大的趋势），就可以引领百姓一起朝共同的方向努力，从而带来平安康泰的社会环境和令人羡慕的丰硕财富。反之，就会陷入“失道”或者“废道”后纷争四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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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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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人来说，如果不能“有道”，就无从发现属于自己的成长机遇。

对于一个企业来说，如果未曾“有道”，它就无从创立；在原有业务面临价值流失而不再盈利之后，如果不能及时重新“有道”，就只好歇业倒闭了。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如果不能“有道”以弥补既有产业老化而衰减的增长空间，经济就会衰退以至停滞而得不到复兴。

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有道”？

《道德经》提出了四点建言：

◆其一，要依据道的特点展开独到的观察和思考。

由于“道隐无名”，“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道在其发端初始处（即出口的地方）具有似有若无的特点。所以，即使有“用之不足既”的吸引力，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发现的。“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非常形象地描绘了不同的人对道见仁见智的反应。而“不笑不足以为道”更是鲜明地指出只有反常到被人嘲笑才真正具备道前所未有的新颖性。试想，每个人都认为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那会是司空见惯或老生常谈而不成其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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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类；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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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类”进一步说明，即使是光明的道、进步的道、平坦的道看起来都会显得暗昧、倒退和起伏，所以不被表象所迷惑才会“有道”。

◆其二，要有谦虚进取和不急功近利的心态。

“道隐无名”的上述特点不可避免地影响由人及其组织的实践所体现出来的德。具体来说，虽然道可以通过德的能见能力来发现，但要在似有还无的惚恍中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为此，致力于达成“有道”方略的个人和组织要进行相应的心态和行为调整。

“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告诉为“有道”而“建德”的人：上乘的德应像峡谷一样空旷而显得有所缺失，宽广的德仍有不能覆盖之处，建造德的过程甚至好像在偷窃。也就是说，建德的过程要靠虚怀若谷、永不自满的追求来驱动，所以在那些为“有道”而努力的人看来，建德的过程总是不完美、永无止境的，特别是要按照浑心建立的使命去探索尽可能宽广的道时更是如此。为什么建德的过程好像是在偷窃？这个比喻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方面小偷是不能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为防被人发现，只能偷偷摸摸、慎之又慎；另一方面是要非常专注、小心翼翼地施展独到技法试图取得新的发现或者猎物上。为“有道”而“建德”的过程就与“偷”窃的过程相近。所以，老子这段话既是告诫，又是鞭策。此外，“建德若偷”还有提倡低调做事、不事张扬的意思。

类似的教诲还有：“质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这些后世奉为成语的句子都是在强调“有道”（特别是要有大道和广道）需要耐得住寂寞和煎熬，不能急功近利。

◆其三，为了“有道”，还需要随时清空成见，回到拥抱变革的初始状态。

老子形容说，“企者不立；跨者不行。”因为已经踮起脚尖就没有办法再高了，已经劈开双腿也就不能再往前挪步了。如果不从这些强弩之末的状态收回来，那就无法再行“有道”。之所以“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从而“有道者不处”，都是因为太多既有的东西充斥其中。这些过度摄入的“余食”既造成自身机体的消化不良，又形成巨大的排斥反应，机体容不得被否定从而难以适应外界环境的快速变化，最终被新的世界所抛弃。这也是“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物或恶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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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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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要运用一套针对性的创造性思考方法。

老子在《道德经》中不仅提倡而且示范性地运用了一套供人们实现“有道”的创造性思考方法。由于涉及创造者行为的一系列问题，这些内容将在下一篇专门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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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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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本讲对应的《道德经》原文及其译文

12.1　执大象天下往

【原文】

执大象，天下往。

往而不害，安平泰。

乐与饵，过客止。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

（第三十五章）

【译文】

明确把握了发展趋势，大家都会朝共同方向努力。

努力的结果有利无害，社会因此安定、平和和丰裕。

美乐与美食，让过往的客人流连忘返。

道在初始阶段，索然无味，既不起眼，也微不足道，但发挥作用时潜力巨大。

12.2　不笑不足以为道

【原文】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

中士闻道，若存若亡；

下士闻道，大笑之。

不笑不足以为道。

故建言有之：

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类；

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

质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

（第四十一章）

【译文】

有识之士听说了道，勤于付诸实践；

一般人听说了道，半信半疑没当回事；

不开窍的人听说了道，大笑而加以嘲讽。

不被嘲笑就不是道了。

所以这里建言：

光明的道常常看似是黑暗的，前进的道好像是倒退的，平坦的道似凹凸起伏的；

上乘的德像峡谷一样空旷而显得有所缺失，宽广的德仍有不能覆盖之处，建造德的过程好像是在偷窃；

纯真质朴很像沾满污泥，全白却显得发暗，方正之形没有棱角，大的器物完成得慢，宏亮的声音不能连续不断地发出，巨大的物体无法看清其形状，道常隐在无名未知的原始状态之中。

12.3　余食赘形

【原文】

企者不立，

跨者不行，

自见者不明，

自是者不彰，

自伐者无功，

自矜者不长。

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物或恶之。”

故有道者不处。

（第二十四章）

【译文】

踮起脚尖就没有办法再高了；

劈开双腿就不能往前挪步了。

固执己见者不能洞察变化；

自以为是者做不了大事；

自我标榜者一事无成，

故步自封者无法进步。

从道的角度看，可以比喻成：“吃得过多造成肥胖，行动起来多有不便。”

所以有道者不会这样做。

【原文】

不自见，故明；

不自是，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不自矜，故长。

（第二十二章）

【译文】

不固执己见，所以明察动向；

不只顾自己，所以成效显著；

不自我标榜，所以功到自然成；

不故步自封，所以能够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