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讲

道生生不息

道的生命周期有限，对那些已取得成功的人士、企业和国家提出了开展新一轮创造的必要性。同时，对那些刚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初创企业和欠发达国家来说，又是利好消息。

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当现有的道出现势能衰减而需要退出时，真的存在可供后续不断探索发现的道吗？或者现实中有那么多的道可供人们选择吗？更一般地，道可以做到生生不息吗？

对此，《道德经》从三个方面进行了解答。

◆其一，从道的簇发性演绎出道的多样性。

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段颇具神秘色彩的话里，老子描述了道由点到面、由少到多的簇发过程。这告诉人们，道只会越来越多而不是越来越少。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第四十二章）

簇发是一种类似链式反应的扩散机制，先行出现的事物会诱发下一个或多个事物的出现。一开始，道先生成一个事物，然后由这个事物引发一个接一个的事物来与之配合、补充或者替代，于是就有了一连串的道衍生出众多新生事物。同时，簇发也让道的存在有可能在新的载体下得到延续。

为便于理解，下面先以人类学会用火和保留火种为例来说明道生一以致万物的簇发过程。

雷击或者火山喷发引出火苗燃烧草木，本来是纯粹自然之道的结果。先民通过观察或偶然尝试，发现火可以烧烤猎物或植物块根，从而获得比生食更为可口的食物。

这是天人合一之道的第一次成果，受美味诱惑的原始人类不会就此打住，开始琢磨怎样留住火种以使经常享受熟食成为可能。于是，如何留住火种成为第二个道的指向。这样，就有了发动众人寻找柴草、安排人手日夜值班负责添柴等管理活动。

接下来，仅能留住火种还不够，因为原始先民在不断的迁徙中需要做到随时随地取火。这就是道在人类最早成功掌握燧石取火或者钻木取火方法时完成的第三次演化。此时，取火的技术发明成了突破的关键。

掌握了随时随地取火的方法后，原始先民开始告别茹毛饮血的野蛮生活，逐步学会选取燃料、用火取暖、煮食、照明和防御野兽的侵袭，从而引发了一系列产品和工艺的发明创造。例如，由于烹煮食物需要耐火器皿，陶器被制作了出来；火可以防御野兽的侵袭，于是有了火把；火可以熔炼铜铁等矿石，从而打造出兵器和各种工具；火可以照明，油灯随之出现；如此这般，不一而足，日益文明。显然，这就是“三生万物”。

无独有偶。苹果公司成功开发出以iTunes为核心的一系列新产品，这可以作为现代的例子用来说明。

随着用户电脑里收藏的音乐越来越多，迅速查找到想听的歌曲成了麻烦事。为了给其电脑用户提供更好的音乐欣赏体验，苹果公司开发了一款音乐收藏管理软件即iTunes。这可以说是“道生一”了。

该公司研发团队随即发现，它的用户其实更需要在移动中欣赏音乐。于是研发的视线就转到了数字音乐播放器。苹果公司随后开发出了能够满足音乐爱好者即需即得的音乐欣赏需求的iPod，它不仅存储量大，而且方便用户进行音乐收藏管理。“一”就这么生出了“二”。

但是，数字音乐播放器的mp3格式缺少数字音乐版权的管理，且支持盗版音乐下载。如果不加以克服，iPod就会与市场已经做滥了的mp3音乐播放器没有什么两样。苹果公司的创举是把iTunes从电脑和iPod的音乐收藏管理软件变成同时可以销售唱片公司付费下载音乐的iTunes网站。“二”生“三”就以新道替代旧道的方式出现了。

这样，数以万计的音乐、游戏和视频内容通过iTunes获得了给音乐爱好者带来最佳体验的机会。iTunes这个“三生万物”的簇发效应令世人赞叹不已。苹果公司再接再厉，打造出App Store为iPhone用户提供成千上万个独立的第三方软件，又在电信运营商一筹莫展的移动互联网应用领域建立了一个被争相模仿的典范。之后很快又有iPad平板电脑携电子书下载网站iBook和广告平台iAds问世。

由这些例子可以看到，簇发过程中既有道的更替又有道的兴起，形成了多种多样的道的演化空间。

◆其二，从事物多样的可延续性归纳出道生生不息的可行性。

老子观察到，“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显然，这里的“万物”泛指现实中事物的多样性。事物的多样性只有通过发展到成熟即自动终结而“弗居”才能保持整体的活力。万物是怎样做到“功成而弗居”的呢？一是“作而弗始”。不计较始于何时开始劳作，就不会萌生劳苦功高的心态，当然也容易接受随时退出的命运。二是“生而弗有”。让事物诞生而不将其视为己有，当然可随时根据需要而放弃。三是“为而弗恃”。创造出事物而不自恃有功，当然可以在时机成熟时离开。有了这样不断的自我淘汰精神，万物的多样性自然可以“不去”即具有可延续性。

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第二章）

为什么万物能够不断地通过自我否定而扬弃重生，从而有可持续的多样性呢？

老子进一步指出：“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同样是“不为主”，“衣养万物”和“万物归焉”从主动和被动两个角度说明了一致的态度。“名于小”是看淡自己“衣养万物”的贡献。“名为大”则是由于“万物归焉”而形成事实上的伟大。正是因为道“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其所“衣养”的万物皆“归焉”。换个角度讲，既然万物的多样性可持续，那么它们所赖以“不去”而“归焉”的道也应是生生不息的。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第三十四章）

◆其三，相对道的多样性，人类对道的探索开发还很有限。

道多种多样，道生生不息，故而“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也就是说，在你我的身边，随时随地都有道可供发现与选择。

道多到什么程度呢？“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借月亮或圆或缺却始终会在天空出现和多产的母性教人们想像道的丰富而无穷。如此说来，什么时候都不应抱怨自己时运不济，因为创造的空间是无限的。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第六章）

遗憾的是，“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也就是说，对于不断涌现出来可以开发的道，人们的探索还是很有限的。

至此，根据道具有新颖性、周期性、阶段性、多样性、簇生性和无穷性等特点，对变化之道的认识趋于更加完整，可以概括如下：

道是前所未有而又会消逝而去的客观事物的演化趋向，其势能的释放随着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经历由低到高再逐步减弱的过程；道有大有小，多种多样，可以由一个大的道带出一群小的道；道生生不息，层出不穷。

附：本讲对应的《道德经》原文及其译文

3.1　道生一以致万物

【原文】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第四十二章）

【译文】

道生养了第一个事物，由第一个事物产生了第二个事物，第二个事物又衍生出第三个事物，如此递推，才有了世间的万事万物。

3.2　弗居不去

【原文】

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

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第二章）

【译文】

万物运作而不计其始，生长而不占有，作为而不自恃，功成而不自居。

唯有不居功自傲，才能芳名永驻。

3.3　大道泛兮

【原文】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

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可名于小；

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

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第三十四章）

【译文】

大道十分广泛，就在每个人的身边。

万物正是依靠它而生生不息，大功告成也不求留名。

道养育万物而不是去主宰它们，可以说它把自己的作用淡化到微小；

万物皈依，道还是不去主宰它们，何其伟大。

道始终不自大，才成就了其伟大。

3.4　用之不勤

【原文】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第六章）

【译文】

月亮尽管盈缺交替却总挂在天空，象征着深奥的雌性生养。

雌性生养之门，可以用来比喻天地的本源。

它若隐若现、绵绵不断，真正得到利用的还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