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艺术分类

所谓的分类，不过是为了使概念清晰易懂的一条捷径。本章将为各位读者阐明造型美领域在工艺之中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以及在造型美中，工艺又属于什么范畴等问题。在这里，我需要借用艺术各个领域的相关知识，对二者的相互关系进行阐述。

一般来说，人的技能分为以下三大类：第一是时间艺术，第二是时空间艺术，第三是空间艺术。这样的分类方法足以满足本文的论述需求。

一、时间艺术

很明显，所谓时间艺术，指的是以时间为基础的无形艺术。时间艺术大致可以分为文学与音乐两大类。文学是在语言的基础之上形成的一门艺术。今天，我们所谓的文学指的大抵是有文字之文学。除此之外，文学还有另外一种形式，即在文字没有出现的时代里，靠人们口耳相传流传下来的文学。当然，无文字文学有着悠久的历史，即便是在今天，这种形式依然存在着。这充分证明了人类拥有惊人记忆力的事实。柏拉图曾经感叹，由于文字的发明而使人们的许多能力不断退化。然而，无论如何，文字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不少的便利。文学也得以更广泛地普及开来。在这里，文学主要包括诗歌、散文、戏剧、小说等。诗歌的韵律，散文的叙述，戏剧的对白，各有千秋。其中，尤属诗歌的历史最为久远，可以称得上是语言中的语言。正如日本古典短诗——俳句那样，诗歌非常有特色，一般分为叙事诗、抒情诗两种。文学可以说是人类思想最忠实的表现。

不言而喻，第二种时间艺术便是音乐，音乐是一种以声音为媒介的艺术，又叫听觉艺术。昔日，有诗歌的地方必定会有音乐，而将二者区分开来则是最近几年的事情。音乐是人类感情最直接的反映。在大多数情况下，祭祀乐则是音乐兴起的基础。除人声以外，还可以使用各式各样的乐器进行伴奏，所使用的乐器大致可以概括为弦、管、鼓三种，或者可以用弹、吹、打等词语进行概括。乐音一般是由旋律和和声构成。至于音，在古时只有调音，但是到了近代，音乐在调音的基础上，大力引入噪音。然而，关于音的发展历程因与本文所叙述的造型艺术并无直接关联，由此，笔者不再深入探讨。

二、时空间艺术

在时间的基础上再加上空间性因素的艺术，称为时空间艺术，主要包括以下三大类：舞蹈、演剧、歌剧。时空间艺术都以动作为主，既是包含诗歌、音乐在内的时间性艺术，也是能以服装、背景等为人们带来视觉享受的空间性艺术。舞蹈是一门由身体动作完成的艺术，起源于“佛前法悦”^[1]时的表现，与诗歌、音乐等本为一体。演剧则是由对白与动作所组成，另外还有哑剧、木偶剧、皮影戏等。不言而喻，提到时空间艺术，必定会提到戏剧文学。歌剧是将舞蹈等融合在一起的综合性艺术，最大的特色便在于舞蹈与音乐紧密结合。在感官上，能够为人们奉上一场听觉、视觉盛宴。近些年，电影作为一种新兴的时空间艺术受到了人们的广泛关注。上述这些可以被总称为动态艺术。但因上述艺术形式无法成为笔者将要叙述的内容的题材，由此，关于这方面的探讨就此搁笔，不再赘述。

三、空间艺术

因是依靠于空间而形成的艺术，因此空间艺术是有形的世界。空间艺术领域也被称为“造型艺术”（Formative Art）。与时间艺术相对的是，空间艺术因不以动作为主，又被称为静态艺术。空间艺术主要依靠视觉、触觉而被感知。造型艺术主要被分为以下四大类：建筑、绘画、雕刻、工艺。其中前三者又可以被概括为美术（Fine Art），从而与工艺区别开来。人们的衣、食、住、行与造型艺术息息相关。虽然这四大类别原本紧密相连，互为一体，但随着时代的变迁，逐渐分离开来。空间艺术与时间艺术经历了同样的变化历程。

建筑要求大型的立体空间。在古时，主要以祭祀的宗教性质为中心，接着依次为宫殿、城郭，或都市的民屋、乡村的农舍等。近代的大型建筑主要为政府机关、学校、医院、旅馆，或者富豪宅邸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大企业的建筑，从这些建筑的变化中，我们可以窥见由宗教时代向经济时代的时代变迁历程。建筑式样完全由当地的气候条件以及历史传统决定。东西方存在着很大的区别，建筑材料也因地制宜，以前大都使用石、木、砖瓦、土等材料，而近年来，混凝土在建筑的建造中发挥了重大作用。建筑材料是决定构造、形态的最大要素。作为造型艺术的综合体便是建筑的最大特色，其中最显著的例子便是寺院建筑。它融合了绘画、雕刻、工艺等，另外还掺入了庭院技术等。因建筑形态比较大，因此建筑是反映国力盛衰的最好表现。

绘画是平面空间艺术，由色彩、线条构成，主要创作在墙壁、画板、布、纸上。古时以壁画为主，发源于宗教需要。大体上，东西方绘画各有特色，东方绘画主要以自然为主题，而西方绘画则以人物画居多。这主要是因为人生观的不同。东方有彩画、水墨画、漆画等，西方主要有胶画、油画、水彩画、素描、铜版画、雕蚀画、木版画、玻璃画等。绘画所使用的笔等绘画工具也不尽相同，东西方绘画的不同由笔的性质决定。色彩是绘画的生命，因此材料多选用具耐久性的颜料性物质。在东方，水墨画成为绘画的主流。从画风来看，古时主要受到了传统的影响，现代主要由个人画家所左右，水墨画被划分为写实风、象征风等多个流派。绘画形式主要有直接作画于墙面之上的、装裱画框、装饰挂轴、卷轴装、书本形式、屏风等。

与绘画不同的是，雕刻是立体空间性艺术，主要有整雕、浮雕两种。古时大多使用石材，继而使用木、泥、金、铜、铁、石膏等。干漆绘画^[2]是日本绘画的特色。小物件雕刻大多使用角、竹、骨等材料。与绘画不同，雕刻物品大都被摆放在室外。以前，因源于宗教需求，以神佛、圣体、魔鬼、王族人物像居多。到了近代，以与信仰相关的物品居多，主要以人像为主，或全身，或半跏趺坐，或半身，或只有头部，形态各异。人物像上多少会加一些花鸟鱼虫以作装饰。近世，躯体雕像的创作性尝试也不在少数。这些石像有被刻在天然石窟上的，有敬奉在神殿里的，有的放置在门前、屋顶上，有的作为石碑而建立起来，也有放置在室内以作装饰用的，总之形态各异，作用也各不相同。需要注意的一点是，雕刻主要应用于祭礼舞乐，其中尤以能乐面^[3]最为出名。小物件雕刻的话，主要以木偶，玩具等供人把玩之物居多。自古以来大多作者都会为雕刻作品施以颜色，可以说面目的表现便是雕刻的生命。

如上所述，人们经常将建筑、绘画、雕刻统称为美术。然而在近代，绘画与雕刻被认为是单纯地追求美的艺术，且因其充满个性的自由表现与其他艺术领域明显区别开来，并由此受到人们极大的推崇。这也是绘画与雕刻被称为“纯粹艺术”（Pure Art）的原因。美术拥有很高的社会地位。

然而，与此不同的是，造型世界中还有一个艺术类别，即“工艺”。“工艺”范围广阔，且所涉及物品种类极为丰富。

人们一般认为工艺与美术互为对立。二者最大的不同点在于：美术只是为了追求美而创作的作品，而工艺却是以实用性为出发点。简单来说，二者也可以分别称为“观赏性美术”与“实用性工艺”。美术建筑在自由的个性之上，而工艺由于受到用途、材料、工序等的限制，又被称为“不自由艺术”。另外，工艺又因其不以表现制作者个性为主，而以实用性为主的性质，又可以被称为“应用艺术”。因此，工艺可以由“实用艺术”一词概括出来。这便是“工艺”。

不言而喻，工艺深深地扎根于实际生活当中，与人们的衣食住行息息相关。因为生活涉及方方面面，所以与之相对应的工艺品种类也数不胜数。

在历史变迁的过程中，虽然同样都是工艺品，但其种类范畴却不尽相同。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两大类：一是“手工艺”，二是“机械工艺”。前者是由人直接手工制作出来，后者则由机械生产。当然，手工也使用工具，因工具本身就是一种工艺品，故二者的区别也只不过是使用程度大小的问题。然而，从能够将动植 物区别开来这一点来看的话，将手工与机械分开考虑的话，则是极其合适的。详细内容则另行说明。

手工艺大体被分为以下三类：“贵族工艺”“个人工艺”“民众工艺”。其中，“贵族工艺”是指为王侯将相等贵族阶级服务的工艺。在古时，人有阶级之分，那么所使用的物品也必定有很严格的等级区别。毋庸置疑，“贵族工艺品”均是奢侈豪华之物，制作技术也令人叹为观止。至于“个人工艺”，日本的“工艺美术”当属此类。顾名思义，“工艺美术”是指受到了美术的很大影响，个人工匠以表现美为目的而自由创作的工艺。在这里，首次开创了工艺品的有铭款历史，标记铭款的作品被人们誉为天才之作而备受推崇。然而需要注意的是，无论是贵族工艺还是个人工艺，虽然都因其外形而被称为工艺，但实质上二者的观赏性因素要远胜于其所拥有的实用性因素。因此，二者也被称为“鉴赏工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其拥有半美术的性质——价格高昂，且数量稀少，被隔离在民众生活之外。

然而，还有一类工艺品，与上述“鉴赏性艺术”存在的最大的不同便是它着眼于实用性，与大众生活紧紧结合在一起。这便是“民众工艺”，也可以简称为“民艺”。只要工艺以实用性为根本的话，那么民艺就会在工艺中占据重要地位，这一点不言而喻。在形形色色的工艺中，尤以民艺与人们的生活最为贴近，因此将其称为“生活工艺”也是恰当的。与贵族物品、个人物品相比，民艺被大量生产，且价格低廉。

以上三种工艺虽然都是依靠手工制作，但随着近代科学技术的发达，涌现了大量的机械生产，于是形成了与“手工艺”相对立的“机械工艺”。这使人们无法拥有的力量与速度成为可能。生产变得容易，因实现了批量生产，价格也大大地降低。由此，机械生产迅速风靡工艺界。机械工艺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以重工业与轻工业进行区分比较方便。前者主要有船舶、车类、武器等能活动的物体；后者主要是与大众生活相关的生活必需品，性质偏静态。在以实用性为重这一点上来看，二者与手工艺中的民艺性质相近。然而在这里需要注意的是，迄今为止，机械工艺几乎都是在商业主义的许可下被生产出来的“资本性质的工艺”。

我们可以看到，上述工艺均需要特殊材料以及与其相适应的特殊技术。因此，依据不同的材料，也会区分出不同的职业，像木工、漆工、金匠、石匠、陶工、竹工、纸工、草工、皮革工等。材料大部分为天然材料，但由于近代科学的发达，人造材料也急剧增加。

以上虽然都是些极为常识性的叙述，目的是综观艺术，特别是造型艺术的全部，同时对工艺在艺术中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这一问题以及其概念的回答起到了很大的帮助。下面笔者将分题专论，逐一论述。在此之前，造型性艺术为什么会分化成美术与工艺？这种分化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上述问题是理解工艺本质的关键，因此笔者将从历史变迁的视角进行简短的说明。

1.佛前法悦：由听闻佛法或是由思考佛法而产生的喜悦。

2.干漆绘画：中国唐代流行的一种髹漆佛像的制作方法。

3.能乐面：日本传统艺术能乐表演时使用的道具。